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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卓门火并(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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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馆众人泣声道:“少族长,这不是你的错。我们问心无愧,就什么都不怕。”

卓青云摇头道:“义不容隐,身为父兄,不教子弟,陷其于不义,是为大不义。”

卓灿阳流泪道:“大哥,这……我自己犯下的错,怎么能推到你身上去?”

“力役相助,患难相恤,而奸伪无所容。”卓青云悠悠念道,“二弟,三弟,五弟,这句话,还记得吗?”

他所念分明是卓族代代相传的族规祖训。

卓族子弟少小便熟于书口,卓白峰卓灿阳少年顽劣,也不知被罚抄过几遍。心中一热,齐声念出了下一段:“举其能而励不能,推其行而规其不行,君子求大同而不为,偿之补之。”

卓青云道:“卓门子弟最不能缺的,便是骨气。”

说完这番话,他再次转向喻红林:“今日不才,觍颜斗胆,想向喻总使讨教几招!”

卓白峰惊道:“大哥,不可!”

喻红林也没料到卓青云抱的会是这个心思,脸色一变:“你指的是大剑师的天怒?”

在场众人皆是心头一凛,雁云好剑,大剑师之间的决斗风气极盛。

而在其中,最高的一种便被称为天怒。

生死不顾,性命无关。

卓青云道:“云护自谓禀承天意行事,诛罚不臣。人之怒,其道渺,天之怒,其道茫。卓青云倒想一探,其中有何不同!”

“此事的后果轻重,应当不必言说。”

“在下理会得。”

“只怕卓族长误于心机。”喻红林转身就要离去。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原来名动聊云的猎卫之主,也只不过是一个虚名无实,外强中干的懦夫。”

喻红林道:“卓公子说的不错,只有懦夫才会答应这场不必要的决斗。”

“你果真不愿与我一战,就算不惜背上胆小怕事的骂名和这堂堂猎卫的不朽名声?脱下这条金袍,你也是大剑师。”

“我已说过,今日就算你赢了,我技不如人输了,那又如何?”

“喻总使,你究竟是不屑,还是不敢?”

“卓青云,你休要再逼我。”喻红林停住脚步,沉声道,“你当真是嫌热闹还不够大吗?今天的玩笑一点儿都不好笑。”

“若是我败了,我同五弟一同去。若是我侥幸胜了,我替他去。待一切真相大白,任凭你们猎卫处置!”

“你当真是疯了。”

“是疯还是死。”卓青云毫不犹豫地道,“我只知今日若是就这么走了,我虽不曾愧对聊云,却愧对卓门上下三代,此世枉为人!”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连日来的悲愤难抑,喻红林也不知从哪里来得冲动。热血涌上心头,黑靴似箭般转过头去,极冷峻的口气:“好,我今日便为你当一回懦夫!熊莽,去请影锋剑来!”

身后陈冲惊道:“喻总使,影锋剑不可轻动!”

熊莽也极力劝阻:“喻总使,三思而后行啊!影锋剑怎么能用在这种人身上!”

“请影锋剑来。”喻红林没有再说第三遍。

两人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将背上的那柄玄色重剑一把抽出。

刹那间,一道凛然正气澎湃涌出,缭乱人眼。

镇守鹰扬府之剑,历代猎卫总使之兵!

乍见这道逼人精光,众猎卫皆惊呼道:“喻总使,不可啊!”

“影锋剑在此!”

喻红林接剑在手,瞬息轻吟不止,流华满地。周遭万物都为之黯然失色,归于无形。

卓青云也忍不住喝一声彩:“果然是好剑!”

“请天怒。”

喻红林玄剑在手,心意与相通。“力”与“势”如两道玄流在剑身上如溪水般汩汩流动,仿佛玉上双纹。

在一片惊异目光之中,玄色重剑上忽然划过一道亮光,上面释放出一股古老的气息。

紧接着就有一条似拙似朴的斑斓条纹出现,条纹晦暗不明,深浅不一,不知是用什么文字书成。

剑身的背面更是一片模糊,泛着清光。

卓青云大叫道:“这便是鹰扬影锋?这便是喻总使所求的天怒?”

“试开之!”喻红林只答三字。

卓青云默然点头,揭开腰畔上长剑上的白布,露出一把光亮如玉,形同影随的白剑。剑长四寸九分,宽三尺,上镌紫龙纹,下踩流云边。

卓青云边拔剑边道:“此剑名唤伐秦,乃我卓族镇族之剑。在宗祠受多年香火,今日有幸,能得影锋剑为之开刃!”

卓白峰还未露出什么反应,卓返景和卓灿阳却不觉大吃一惊。

请动族剑事先要经过族中长老的同意,没想到卓青云竟然将伐秦都带了出来,难道他早就猜到会有此时之事?

喻红林走下台去,双方行过抬手礼。卓青云不待答话,吸一口真气,就挺剑朝喻红林胸前刺去。

伐秦剑在空中爆出一道惊人的亮光,正好与影锋剑的模糊各走两端。

只听一声,双方宝剑第一次交锋发出巨响。换做他人多半会暂避其锋,喻红林不甘示敌以弱,偏要固执地与其速战速决,分个高下,影锋剑久未亮剑,一出手便是一场硬撼。

喻红林所用的影锋剑气邪而身正,卓青云执的伐秦则恰好相反,气正而身邪。两剑都是品剑堂剑谱中有述的名剑,今日能在云护府门前一决高下,倒也是棋逢对手。

影锋剑是猎卫府镇府神兵,胜在灵巧,而白墨是由一种不知名的精钢铸成,重量是影锋的数倍。佩剑相易,在场但凡熟稔喻红林剑式的人都不难发觉,他今日剑风的变转。

疾走奔腾之间,名剑风流不自说。两剑上下纵横,未有胜象,亦未露败迹。

双方人群之中皆是大声喝彩,不到十六招,喊出了一百六十的气势。

卓青云撤回剑锋,蓦地一抖,身子如同鹞鹰一般腾空扑去。

喻红林知道卓青云这一招是卓门武馆剑法中的第十六剑的“白日苍炎”,攻势极为凌厉。

他见招拆招,变用仓山派的一招“沧河摇落”,一出一入,正是最妙的克制之法。

卓凡飞年轻时自诩不败,领聊云先城主令,一人一剑远涉重洋,亲向仓山一角的高手挑战。仓山派的后起之秀刘浪之接下了挑战书,最后和卓凡飞在大海礁石上激战数百回合。

最后两人招式使尽,还是刘浪之技高一筹,他看出卓家剑法中的一丝破绽,就用仓山派每个入门弟子都要学的沧河摇落破断了对方最精妙的一式,那就是“白日苍炎”。

此战的结果隔海传来,震动了整个雁云,群豪这才知道仓山一角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积弱式微,不堪一击的状况。也是因为这一败,“沧河摇落”这一式的口诀和招式,不孚众望,入选了品剑堂当年新修的天下探剑录。

喻红林这时候使出这一招,几乎是毫无思考,随心所至。在场众人瞧出这一剑不但辣,准,狠,更透出沧河摇落一式中最重要的一个字——**!

**漾到极致,便是波澜不惊。

难道卓青云又要重蹈他父亲覆辙?

有人已经轻轻叹起了气。

卓返景更是大叫一声:“不!”

不料下一刻,喻红林方放开空门,卓青云便兀自低笑一声,极为成竹在胸的模样。喻红林心中一惊,难不成这一招竟会是个圈套!

卓青云这些年游历天下,见多识广,请教过的剑术名家不计其数,对他自小熟稔在心的卓家剑法不断改进,终于让他发现了自家剑法中的鄙陋之处。

凭着多年对剑的领悟和浸**,他终于在第十六式“白日苍炎”的基础上,创造出了完全崭新的第一十七招——“白日阎罗”。这一剑乍一看去和白日苍炎,不论是起手动作,还是出剑姿势,力道的拿捏都非常相近,连卓白峰等人都难以分辨,更别提云护府诸人了。

一剑天来,飞星流火,走犬奔鹰,道分两边。

众人还未看出这一剑的可怕之处,而正当其锋的喻红林,他的惊讶之情早已溢于言表。喻红林心如明镜,单论这一剑,就算他还处于全盛时期也无法完全化解,更何况现在他握的是左手剑。

喻红林心中一沉,毫无惧意,反倒被激发出一种凛然的生意来。他不相信,这一剑会这么轻易地要了他的命。他果决地祭出了影锋,亦或者可以说,影锋根本不听他的操控,渴战地迎了上去。

令全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沧河摇落”非但未能抵挡住“白日苍炎”的攻势,反倒被**,大杀特杀,今朝的沧河竟大有被白日蒸干的迹象!

“怎么会!”众人皆是发出同样的惊呼。

陈冲忍不住叫道:“喻总使,小心!”

比武之中,妄声干扰,历来是大忌。但此刻双方都把全部的身心投入到这一剑之威下,一时也没人去在意。

卓青云执剑在手,剑点如飞花般扫**开去,正如天上银河洒落整个往喻红林身前倾斜而去。他这一剑几乎竭尽生平之力,抱着必死之志,丝毫不留一点儿余地,影锋剑喑哑地嘶鸣一声,双剑在空中一碰,如火光石色一瞬绽开。

喻红林左肩一沉,膝盖几乎吃不住力,就要往地上跪去。但听轰隆一声闷响,却是地上的青石砖被巨力震成几瓣。

喻红林左手虎口发麻,肌肉绷紧,可惜一只手仍是气力不足。右手反握住左手,即便已毫无胜算,更无余力,他握剑的手依旧不愿放开。

卓青云看在眼里,甚是惊讶,脸上划过一丝不忍,叫声:“今日卓青云趁人之危了。”忽然叹了一声,撤力收劲,退回阵后,将伐秦剑扔在地上。卓白峰赶紧上前捡起,抱在怀里。

巨力陡然散去,喻红林低哼不止,身子一软,再没有任何力气,就如散了架的纸人一般往地上倒去,影锋剑上的黄金滚纹也随之黯淡下去,化作云气。

陈冲大惊,也顾不得其他,带头冲上去扶起喻红林。只见他面如金纸,昏迷不醒,此刻眼睛张开一条缝,见是陈冲,声音渐不可闻:“是我败了……”

陈冲心如乱麻,没听仔细,问道:“喻总使,你说什么?”

“败了……”喻红林突然一时气短,倒在陈冲怀里。

“喻总使!”熊莽叫了声,被陈冲制止道,“还愣着做什么,快去请大夫来!”

他瞧出喻红林的面色不对,绝不是简单的剑力枯竭所致。方才那最后一合,喻红林未能挡住卓青云的攻势,左手食指往下倾侧了几分,影锋剑也险些被打落。

这实在太过异常,果然还是那青龙埋下的祸端吗?

陈冲竭力表现地镇定,但在场众人仔细去听,就不难发现他话语中的颤抖。

胜负已分,在场众人心中暗叹道:“可惜今日的刘浪之,遇见的不是当年的卓凡飞!”

卓凡飞当年惜败之后大受刺激,一蹶不振,最后至于退出武林,从未有人见过他再碰兵剑。

他销声匿迹的几年,江湖之中没人再听说过他的消息。后来重出江湖,回到家族之中继承父职,兢兢业业,深得一些老人器重。

几年后卓族的族长卓凡修携妻子到南方探亲,途中遭一批山贼劫杀。经过族中长老决定,卓凡飞作为一个旁支子弟,方才得以继承卓府。卓凡飞时刻不敢忘记自己的身份,精心筹划,励精图治,广交人脉,在他的悉心经营之下,卓府一时煊赫,一跃成为聊云城中数一数二的大家族。

陈冲看着喻红林,心中突然生出一股莫名的不详预感来,他努力把这个想法去抹掉,但他越是抗拒,这个恐怖的念头就像夜色一样朝他身体上包裹。越是逃脱,就越是进入得更深。

就连自己也没有察觉,他肩头正在剧烈地颤抖。直到熊莽等人善意地提醒,握了握他的肩臂。

陈冲回过神来,自己安慰自己,只是自己多心了。

卓青云远远立着,欲言又止,上前道:“松开我五弟,带我走吧。”

那两个猎卫紧紧扣住卓灿阳,锁着他身上三处大穴,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熊莽叫道:“不准松!”

陈冲道:“这是喻总使的命令,是为天怒。”

“啊!陈副使,你也……”熊莽气不能言,抱起喻红林往外走去,叫道,“我算是不管了!什么事我都等总使醒了。”

天怒之战是最庄重的一种誓言,而云龙卫比生命还看重的东西,便是承诺。叫他们背誓,无异于叫他们脱下这件光荣的金袍。猎卫府不是背誓之地。

武馆人见卓青云胜了,纵然有些不武,亦是暗暗庆幸或者惊喜。

秋叶冥冥鸿飞天外,乱花湛湛溪石无声。

这两句说的是自然中的两种时令,两处意魄。

两者皆是道,皆是境,道与境根本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其所寄托之物便往往有了神与魂,皆在不言中。对雁云之地的剑客来说,天怒之战便就如道所在。

卓灿阳得意地道:“还不放开老子。大哥,咱们一块!”

“放你娘的屁。”一个立威怒不可遏,忽然回过身来反手抓住他的衣领,一脚抵住他的后背。叫声不知哪里才有的方言胡话,登时将他踢翻在地。

卓灿阳痛叫不止,在地上滚了三圈,滚到卓青云脚下才站了起来。他骂了几句,才意识到自己的穴道不知何时已被解开。

一记慑人的脆响,卓灿阳还没意识到什么,被一股大力掀翻在地。

脸上更是火辣辣的疼,一下子肿了一大块。

他捧着脸,又惊又羞,失声道:“大哥,是你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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