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1章 何惧涯无边(2/2)
约莫行出五里,羊剑容忽然站了起来,兴奋的道:“儒郎快看!儒郎快看!桃源!桃源!”不胜欢喜,一把拥住儒子。
两人定睛一看,隐见蓼儿洼尽头,水天相接处一片遮天云霞,似是漫山遍野,连缀成毯的桃花树。
眼见于此,两人心中暗暗窃喜。
羊剑容微微一笑的说道:“你的鼻子真灵,相隔这么远,竟能嗅到桃花香,比我们玉女门的大黄还要厉害。”儒子亦是笑道:“你转得真快,居然从白羊变成小狗啦!”两人这么一笑,十余日的愁云苦雾,一扫而空。
儒子道:“此处已非桃源之地,没想到这片水泊的尽头,仍有如此好去处。咱们这就过去!”两人又再划动小船。
桃林就在眼前,似乎触手可及,实际上隔山跑死马,划了大半日,仍是不曾靠近一般。
儒子看着这桃林,忽然想起一件事,说道:“我曾听庸公说过,儒门曾出过一名奇女子,修仙之资不在当时诸子之下,因是女儿身而无法入选诸子之列,后来在儒道仙剑大会斗法大会中,结识了道门一名修真的美男子,两人便由此相爱。
“如此一来,触犯了儒道两门的祖法,双方的家族因此各自遭受灭门的惨祸。从此以后,他们双双脱离了桃源,并发誓不与桃源之人来往。如今这里又是一片桃林,说不定这里就是他们隐居之所。”
羊剑容长叹一声,越来越觉得这些所谓的祖法不可理喻,又不便出言直诟其非,心想:“如今儒郎与我有了情意,就算并未堕魔,也是无法再回儒门的了。”眼见蓼儿洼有了尽头,心中兴奋,加快划动。
小船破浪而前,一路上越来越是凌乱,桃花之香,夹杂着从芦苇中不时散发出的阵阵恶臭。
两人自觉不对劲,移近一看,却见水上漂浮着尽是光头的尸体,从衣饰来看,与先前偷袭的僧人毫无二致。两人对视一眼,似乎在问:“果然不出所料,竟有这许多僧人来寻难,为何又惨遭毒手?”
又行出五里,水中仍是不时的漂浮出红云一般的僧袍,每件僧袍下自然是一具僧人的尸身了。一看之下,让人触目惊心。
儒子说:“这一路上所见的恶僧,都是一招毙命,不知是哪一位高人所为。难道他在暗中保护你我二人?”
羊剑容道:“这倒也不见得。你们桃源有这不讲情理的规矩,外来之人不得擅入。说不定这高人也有这些古怪规矩。这些恶僧冒犯了他的规矩,只好将他们一一……”伸出手掌在脖子上一横,作势欲砍。
儒子道:“那我们也是擅入此境,亦是难逃毒手。”眼见前方有路却去不得,心中黯然。若在往日,遇上这一番前无去路、后有追兵的困境,心中倒是一片泰然;但自羊剑容以元神相救后,一番月色融融,心中有了牵挂,也就少了那份豁达。
羊剑容笑道:“正如你所讲,说不定这桃林便是他们隐居之所。既然是儒门的高人,说不定有法子可以助你回复仙身。”儒子道:“咱们儒门对她全族如此不仁不义,若是得知我是儒门中人,岂不是要将我剥皮拆骨、食肉饮血?”
羊剑容道:“咱们的琴音终日响个不停,若是当真如此,只怕早已遭毒手啦!儒郎,你先在船上歇息,我到岸上探个究竟去。”
儒子一把拉住羊剑容的手,说道:“不!古有割臂之盟,今有元神之约。自你元神出窍护我后,天上地下,咱们永不分离。”羊剑容回过头来,在儒子额上亲了一下,然后说道:“儒郎但有所命,无有不遵。但此时未知这里的高人是何许人也,还是让我先去探个究竟。”
正欲转身,忽地里,听得四周芦苇深处又是一阵悉率作响。
儒子心头一震:“恶僧又追上来了?”便在此时,一苍老的声音喝道:“哪个狗崽子不要命啦!在此鬼鬼祟祟!”声震四野,威势逼人,似乎是一老妇人所发。
儒子说道:“想来咱们的行藏还是被发现了!”羊剑容说道:“江湖险恶,人心难测。难保不是南宫剑郎那些人再度玩弄阴谋诡计,要引咱们上当?”儒子正欲回答,忽听得一阵嗖嗖之声破空而来,“啪!”地一声,一团红云落在坐船之上。上前一看,那红云正是僧袍,当中夹着一团血肉模糊的人形。
两人忍不住对望一眼,心想:“这老妇人果真了得!”
此时,那老妇人又道:“你们这些秃贼,活得不耐烦啦!”儒子顺着声响处望去,见一人老妇人从水草间倏然直出,纵身落在另一船上。她手中一阵青影舞动,来回挑动,提着船上之人的脖子,随手一扔,将船上的大半人送到水里去。青影如风,有如神龙,来去自如,灵动无比。余人哪有出手的余暇?又苦于无处可逃。
一人眼见无辜,喊道:“老施主何方高人?咱们要抓的是那小贱人,与前辈毫不相干吧?”
那老妇人手中的青影往船上一杵,欺身过去,在那人脸上“啪啪!”的打了两巴,喝道:“什么老输主?你们是要诅咒老婆子一辈子都输吗?老输老输!老婆子与死老头争斗了一辈子,怪不得老是输,原来全是被你们诅咒的!”这话横蛮至极,却说得理直气壮。
青影一竖,水波立马向外**漾。
儒子和羊剑容这才看清那青影原是一根长竹竿,那长竹竿毫无特异之处,急舞之时,有如神助一般,自是那老妇人玄术通神的缘故。
她一声厉喝后,长竹竿又是一挑,将那人远远的送了出去。那僧人本无恶意,只因说了“老施主”三字,触动了那老妪的心病,被误以为是“老输主”,死得倍加惨烈。
余人吓得胆破心惊,纷纷落入水中。
儒子听得她不解“老施主”是何意,立马想道:“难道这位前辈亦是桃源中人?”前些时日里,儒子欲相救“晋阳”时,亦是被僧人称之为“施主”。但他那时不解何意,后经羊剑容详加解释后,才对佛门有所了解。此时听得那位前辈将“老施主”误作“老输主”,便立马认定她是桃源内之人,似乎她还对这个“输”字特别畏忌,一听到“输”,便蛮不讲理的大开杀戒。
那老妇人又道:“你们要抓的是那会弹琴的小女娃,与老婆子大大的相干。”又是四下一阵狂挑,随手一挑一甩,顷刻间便将余人打发得干干净净。
顿时,蓼儿洼又回复平静,那老婆子早已不知去向。
两人心觉奇怪,四下张望,突觉眼前灰影一闪,一人早已落在船上,轻飘如絮,乍现无声,船也不见得如何下沉。只见那老婆子头发花白,背微驼,手持长竹竿,乍看之下与一般老人无异。若不是先前来去自如的显露了那一手绝技,当真不敢相信眼前这位风吹便站不稳的老婆子,竟如此了得。
羊剑容跪在甲板上道:“多谢老前辈的救命之恩。”那老婆子点点头,直截了当的问道:“你就是摩天崖上那小女娃吧?小女娃用情深得很,曲道上的造诣也帅得很。老婆子寻你多时啦!”
儒子心想:“原来,这老婆子十分赞赏我与羊剑容的深情,早已在此藏身多时,暗中替我们打发了不少前来骚扰的追敌。”
羊剑容道:“多谢老前辈奖许。”那老婆子道:“小女娃,你这就跟老婆子去吧!”羊剑容惊问道:“去哪?”老婆子道:“去伺候那些恶禽啊!你每日弹一曲,那恶禽一定听你的,老婆子也就不会再是什么‘老输老输’的了。”
儒子听得她要带羊剑容去伺候恶禽,心中有气,说道:“前辈,剑容妹子所弹奏的曲子,神妙无方,岂可对恶禽而弹?”
那老婆子先是一愣,然后冷冷的说道:“你这臭小子,罗里罗嗦,老婆子不陪啦!就此别过!”
长竹竿来势如风,轻晃之间,已将羊剑容挑了起来。儒子急忙挽住羊剑容的双腿,苦求道:“前辈手下留情,不可伤了剑容妹子,要杀就杀我吧!”
那老婆子回过头来说道:“果然是情深意重,请恕老婆子的不是。这样吧!我客客气气的借你家的媳妇儿一用,三日后再归还于你,如何?”腾身欲去。
羊剑容道:“小女子技艺粗浅,承蒙老前辈赏识,小女子实在是受宠若惊,却不敢叨扰老前辈。”
儒子横出一步,拦在当中,说道:“不可伤害剑容妹子。”那老婆子“哦!”的一声,突然长竹竿一挑,带着羊剑容点向儒子腰间。羊剑容虽非身形似塔的壮汉,好歹也有份量,但她整个人被挑在长竹竿上竟似一枝芦苇一般。
若在平日,以儒子的眼光和修为,自然能看得出,这长竹竿便是这老婆子的法道行藏。但因心急羊剑容,无暇细思,眼见长竹竿点来,急忙躲避;又因内力全失后下盘不稳,跌倒在一旁。
然而,那竹竿来势竟是虚招,赚得儒子跌倒后,那老婆子早已闪身而去,消失在蓼儿洼当中。
儒子见那老婆子来去飘忽如鬼魅般,心中暗自佩服,急欲上前阻拦,又摔倒在船,牙齿咬破了嘴唇,伸手指向着那老妇人远去之处,喊道:“还我剑容妹子!”泪水竟忍不住滚滚直下,冲进满是鲜血的口中,一时分不出到底是泪涩还是血涩。
伤心了一阵,儒子强打精神,心道:“见不着剑容妹子,横直是个死!”忍不住喊道:“剑容妹子……”捡起摇橹,虽觉内息错乱,仍是凭着一臂之力将船撑了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