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3章 凡尘秉性俗(2/2)
鲁酿满脸不屑的说道:“你五只老家伙,当真不知好歹。我家儒兄弟有心助你们,你们却不识好人心。骂你们一句‘低三下四’的人小也不为过。”
在肉林阁时,那名叫小人的渔人曾痛斥鲁酿,此时鲁酿不失时机的回敬他们,却不肯说“狗奴才”三字。毕竟,他们八人的祖先确实是向儒门称奴,而儒门中多半人口不说,心底里亦确实是将他们当作奴才,低人一等。
一番苦战后,五位渔人狼狈不堪,衣衫破烂,满脸血迹,回想先前那一番恶兽漫天席地而来的情景,仍是心有余悸。此时听得鲁酿直斥,自觉颜面尽失,欲怒言相向,却恐再度惊动凡尘兽讹兔而硬生生的收住怨怒。
鲁酿又道:“你们只是些低三下四的小厮,靠打渔为生,不识大体,亦无可厚非。如今看在你们迷途知返的情份上,咱们不妨提点你们几句。”当即板起面孔,一本正经,将儒门那些条条框框的礼法之道背了出来。
鲁酿竟能将儒门经典倒背如流,大出儒子意料之外;而五位渔人只是一味的冷笑,小人更是满脸不屑,沉声道:“无知酒奴!”苦于凡尘兽讹兔仍未散去,虽有避险之法,却不敢擅自妄动。
鲁酿叫嚷道:“狼心狗肺,我等救了你们五人的性命。你们却出言不逊,什么奴不奴的!”
儒子本已不欲与众纠缠,示意鲁酿离去,忽听得“酒奴”二字,极觉刺耳。因为他敬重鲁酿等人,与之情逾骨肉,以兄弟相称。他自己亦是同样的好酒,骂燕屠是奴,岂不是在骂儒子亦是奴?
正打算分辨这其中贵贱的微妙,却听得小人又问道:“诸位东海之行,所为何事?”儒子自是为庸公而来,但此事亦不必在人面前提及。只是“酒奴”二字确实已打进了他的心坎,既是为庸公而来,却因一时口腹之欲而登仙岛,耽误行程,是不是成了名副其实的,为酒所驱使的奴?
小人重重的哼了一声,说道:“儒道两仙剑派斗法,你身为儒门中人,竟然轻信道门中人的话,被人骗入‘法道行藏’之中。人家随便一碗水酒就可以随便将你打发,斥你为‘酒奴’,实不为过。”
儒子心中一震:“何以此人竟尔得知此事?”自觉贪杯,本来不想辩驳,但听得他又再提及“酒奴”二字,于八奴中人的面子不好看,说道:“圣人有云: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贪杯者,又何来酒奴之说?”
众渔人见他以圣人之言回应,不再置辩,似乎他们对儒门圣人亦是敬若神明一般。
儒子疑惑之余,又暗责自己一时粗心大意,但回想无为子所作所为,并非奸恶之人,说道:“相交贵乎真心。无为子虽是道门中人,却于本门有大恩。不瞒五位前辈说,本门的忠孝仁义四子失陷敌手,便是无为子前辈援手相救。”
小人又道:“你这初出茅庐的小子,哪里识得人世间的险恶?人家只是给了你那么一点小恩小惠,你便甘愿受其摆布,当真可笑至极!你以为你是何人,你只不过是临时用来凑数的无知小子,曲解经典,任意妄为,如此胡闹,有辱师门。”
儒子再也忍不住,说道:“儒门先圣宗师辈出,玄法精妙,光芒万丈,后来人若是因循守旧,不敢打破前人藩篱,岂不是永囿于故步之中?”
此语自五位渔人听来,顿觉五雷轰顶,石破惊天。儒子言毕,亦觉对老祖宗大是不敬,忽听得身后传来“轰!”的一声巨响,心中第一反应便是想:“先圣显灵,惩罚我来了!”
他回过头来,只见凡尘兽讹兔一阵**,惊乱四起。当中不时有青白之物腾空而起,长约数十丈,迅若疾风,威势逼人,所过之处,便有十来头凡尘兽讹兔消失不见。
儒子尚未明白,却听得齐牧失声惊叫道:“饕餮!”
儒子闻言,倒也不再似先前见獬豸那般震惊,心想:“想不到世间当真有饕餮,饕餮本性极为好食,甚至乎就连自己的身体也吃个精光,因此之故,其形一般有头无身。世人对其极为敬畏,便将其头形立于钟鼎彝器之上。”
他因在桃源器皿上见过饕餮,并就此向庸公请教过,因此也知此物的来龙去脉。那些凡尘兽讹兔消失不见,自然是葬身于饕餮肚腹之中。
其实,《吕氏春秋·先识》有云:“周鼎著饕餮,有首无身,食人未咽,害及其身,以言报更也。”《神异经·西南荒经》亦是有记:“西南方有人焉,身多毛,头上戴豕,贪如狼恶,好自积财,而不食人谷,彊者夺老弱者,畏羣而击单,名曰饕餮。”
儒子问道:“饕餮本性贪婪,可有何破解之法?”
齐牧说道:“贪食曰饕,贪财曰餮,秦兄弟沉迷于机关术;楚兄弟溺爱黄钟大吕;鲁兄弟与你均是贪酒好杯之人;而我偏好灵兽,都是执念过重之人。咱们五人齐聚于此,执念成贪,因此将饕餮引来。”当即纵声高呼,令众人分散向不同方位逃散。
众人早已对齐牧之能佩服得五体投地,一听到叫喊声,早已忙不迭的四下奔逃。
儒子亦是发足便走,却无意间瞥见那些渔人,急忙喊道:“五位渔人大哥,分散逃跑可避饕餮!”但五位渔人充耳不闻,仍是围在三尊石兽旁,三人捻指作法,准备与饕餮厮杀,两人不住的搬弄石兽,似乎要从中得到非得不可之物。
儒子见他们并未依言行事,有心全其性命,走了过去,但饕餮来势凶猛,早已挡住了他的去路。
齐牧因与生俱来便有识辨神兽气息之能,且终日与白泽等为伍,渐染兽息,又熟知神兽的脾性,因此虽受饕餮袭击,却并未受其害,喊道:“儒兄弟,快吹响骨哨,让无为子前辈的白凤凰前来相救。”他素来研习众兽的脾性,情急之下还是最先想到了白凤凰,但随即又道:“即便无为子前辈的白凤凰应声来援,但咱们已航行了三日两夜,这远水也救不了近火啊!”
渔人闻言大惊,不约而同的一起瞥了一眼齐牧,脸上尽是诧异之色,但手中的功夫却没有丝毫松懈。
儒子却道:“齐大哥大可放心!无为子前辈乃修仙之人,既然有此吩咐,那么白凤凰自然是藏在法道行藏之中。”当即摸出怀中骨哨吹响。
骨哨一响,立马惊动了饕餮,拦着儒子去路的早已向他扑了过来,原本打算扑向那渔人的也转过身来,攻击儒子。
此时,齐牧见众兽去袭击儒子,立马向那五位渔人求救。但无论他如何呼喊,声嘶力竭,五渔人听而不见。
儒子受众兽围逼,亦是无处可逃,心想:“我本就好酒,如今沦为‘酒奴’,原是罪有应得,可剑容妹子呢?”他这原是无意想到,但自贪婪成性的饕餮看来,却是一股执念。它们一感应到这执念,似乎看到了天下间最好的美味,行动更是迅捷,一口吞掉那些挡路的凡尘兽讹兔,对着儒子张牙舞爪便扑。
儒子眼见无辜,见对思念羊剑容的执念越强,饕餮的攻击越是激烈凶猛,心中陡然泛起一股豪气,叫道:“你们不容许我思念剑容妹子,我就偏偏狂思猛思。就算你们将我撕咬成肉碎,我仍是要想念她。我要想她一百年,念她一百年。你们可以将我的撕碎,却撕不碎我心中的剑容妹子!哈哈……”
齐牧阵阵狂呼,令儒子停思息欲,而众饕餮早已张开血盘大口,争相咬住了儒子全身上下,转眼便是四分五裂的惨状。
这一刻,儒子因觉思念羊剑容便要被咬死,反而显得十分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