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财源客栈(2/2)
经黑沙江一战,原先的十三名镖师,只剩下了四位。众人一路劳顿,出生入死,早已饥渴难熬,但望着满桌佳肴,却并没有人动筷。
一名镖师出言道:“袁掌柜,您这楼下,似乎有些不太平啊!”他若有深意地望了眼袁崇宝,又透过门帘的缝隙,朝一楼大厅望去,正见几名食客抬头朝雅间望过来。他们的桌边,各有刀剑靠在桌腿处,那是随手可及的位置,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垂手握住刀柄,将刀出鞘。
众人所处的雅间,应是袁崇宝特意挑选的,虽然位置靠里,却也能将楼下的情景一并纳入眼中。相反,楼下的食客抬头上望,视线由明处投向暗处,却是无法将雅间中的事物看得真切。
“什么?”袁崇宝一愣,刚刚抄起筷子的手,又慢慢放了下来。他望了望镖师,又瞅瞅南宫武,而后强作笑意,道:“不知这位兄弟何出此言?”
他并非江湖人士,虽练过几年武艺,打打杀杀的事情却很少有机会接触,是以未能察觉楼下的凶险。但他半世为商,精明得很,又怎会听不出镖师语气中对自己的猜忌?
“楼下的食客,靠南窗一桌,靠东墙跟一桌,靠西墙角半桌,还有正中一桌,总共三桌半,皆形色可疑。”镖师放下帘子,望着袁崇宝说道,“这些人,掌柜的可曾认识?”
听闻镖师之言,袁崇宝脸上的笑纹瞬间僵了下来,他有些难以置信,站起身来,便要走去门口看个究竟,却被身旁另一名镖师搭住肩头。
那镖师力量很大,只用一只手,便让袁崇宝站起的身子重新落回了座位。他口中说道:“莫打草惊蛇。”
袁崇宝的肩头被按得一痛,镖师的大手似乎有意在他的骨头上捏了一把,就像是在提醒:“你莫要耍花样,我一只手便能捏扁了你!”这让他觉得,对方口中的莫打草惊蛇只是个托词,真正的目的却是要防止他跑路。
他的脸色有些难看。他明白,自己虽然帮助这些镖师护住了镖物,却并没能真正获得他们的信任。同为锱铢门效力,这些由总部而来的镖师,对自己这个偏远村镇的掌柜,似乎天生就带着疑虑和戒备。
也怪不得他们吧!袁崇宝安慰自己。自己安排众镖师来客栈碰面,倘若真像他们说的那样,楼下守了那么多可疑之人,怕是任谁都会对自己这个掌柜的生疑吧!
“我一路赶着稗草车行到客栈,紧张得要命,直到将车子锁入后院,安排下专人把守,这才稍稍放松,但转而又担心公子及诸位的安危,是以未曾过多留意其他。至于兄弟所说的楼下可疑之人,袁某不曾认识,更不知这些人为何会守在客栈。”
他解释着,同时话语中也在旁敲侧击地提醒在座众人:我若想打镖物的主意,直接赶车逃了便是,何须大费周章地在客栈中布下埋伏?
他自觉这个理由足以证明自己的清白,但在座的镖师似乎并不买账。这些人见惯了江湖的尔虞我诈,并非三言两语便能搪塞的。
南宫武见双方神色不善,便道:“袁叔莫急。”又对身侧众镖师道:“诸位兄弟有所不知,袁叔跟随会长大人二十余载,忠心耿耿,为锱铢门立下了汗马功劳,是我最信任和尊重的前辈。在座各位,皆是我锱铢门栋梁,理应团结一心,同仇敌忾,切不可互相猜忌,平白令忠良寒心。”
他说着,端起身前酒杯,斟满酒,继续道:“如今,锱铢门虎落平阳、龙游浅滩,诸位一路跟随我南宫武,历经甘苦,舍生忘死,南宫武看在眼中,口中虽不曾说,心中却早已铭记。感激之情无以言表,便以此酒,向各位聊表敬意。前途漫漫,望大家齐心协力、共渡难关,早日重振锱铢门声威!”
他说到此处,向在场众人逐一示敬,而后举杯一饮而尽。
“公子……”袁崇宝下意识地脱口唤道。他没想到,南宫武竟以这种方式,来打消镖师们对自己的顾虑,替自己解围。
“为了公子,为了锱铢门大业,我李骏肝脑涂地,在所不惜!”那先前按住袁崇宝的镖师开口道。他一边说,一边倒了杯酒,朝众人示意一圈,又对着袁崇宝抱了抱拳,以示歉意,而后仰脖将酒饮尽。
其余三名镖师受其感染,豪气顿生,纷纷倒酒举杯,向袁崇宝示敬。袁崇宝深受感动,不由得眼圈一红,亦举起酒杯,将满杯酒一口灌下。
喝了此酒,众人嫌隙大减,拾起筷子,狼吞虎咽。但这并不代表他们放松了警惕,从他们摆在鞘外的刀、放在手旁的盾、以及近门镖师不时向外探寻的眼神,可以看出,他们对楼下的那群不速之客,加了一百二十分的提防。
南宫武闷头吃着饭,脑中却始终盘算着楼下贼人的事情。那群贼人迟迟未动手,定是拿不准镖物藏在何处,但纸里包不住火,财源客栈既已暴露,他们若想从稗草车中找出镖物,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该如何摆脱他们呢?他心中思索。摆在面前的,似乎只有两条路:一是杀,先下手为强,杀这些贼人一个措手不及,这总要比对方先动手好一些,但话说回来,如今敌众我寡,贸然出手风险着实太大;二是逃,尽快离开此地,然而对方贼人不知底细,若在前路设伏,前后夹击,自己这几个人,将会陷入更加不利的境地。
他思前想后,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忽听楼下传来一阵喧哗之声。
几名镖师“腾”地从座位上弹起,同时已将身侧钢刀握在手中,正要向外闯,却见守在门口的镖师摇了摇头。他一脸疑惑地回过头,望向南宫武,道:“公子,咱们的镖车,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