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藤崖火瀑(2/2)
众人知事情不妙,赶忙七手八脚地将镖车扶正过来。慌乱中,车厢中盛装镖物的箱子竟掉落出来,老丐和屠夫急忙上前去抬。箱子沉甸甸的,触手温热,入手时又觉箱内似乎有些动静,那动静十分微弱,如脉搏般一跳一跳的,若非细心,几乎很难察觉。
二人对望一眼,从彼此的眼神中,知道那种跳动绝非是某一个人的错觉。
而与此同时,箱子中似乎发出了一声似有若无的低吼。
他们心中惊异,然而当此关头,并不方便多问,只手忙脚乱地将箱子装入了车厢。此时,周围的空气已被烈焰烤得炙热,浓烟漫延下来,呛得人睁不开眼睛。李骏钻入车首暗舱,其余人跟在镖车左右,五人一车,快速朝着山谷深处行去。
烈焰虽给众人带来了诸多不便,却也有一点好处,那便是截断了贼寇的追击。在这种火势下,追兵便是有再大的能耐,也无法顺着崖壁下到谷内。而如果追兵绕道,从其他地方入谷,那么必然会耽搁许多时间,那时众人早已行出老远,在这深谷莽林中,再想寻到众人的踪迹,怕是与大海捞针无异。
不过,即便如此,众人仍是丝毫不敢停歇,只顾抓紧赶路。有道是水火无情,倘若这林中的大火,不幸朝着谷内漫延,那将是一个末日般的巨大灾难。在那种灾难面前,林中的这些人承不住,逃不脱,就连周边的村镇也会遭受毁灭性的打击。
所幸,大火只烧了崖壁一隅,并没有朝着山谷深处漫延。
众人一连奔出老远,直到彻底甩开了火势,才敢停下来歇息。
袁崇宝腿部有伤,靠着捡来的树杈作为单拐,支撑前行,早已累得脸色煞白、上气不接下气,此刻方一停下,便一屁股坐到地上,呼呼喘着粗气,好半晌,脸上才渐渐恢复了血色。
他一直惦记着老丐和屠夫的来历,所以刚刚有了些精神,便忍不住向南宫武询问。
南宫武这才有机会给双方介绍,讲述了事发的经过。
原来,这老丐并非真正的乞丐,屠夫也非单单杀猪卖肉的屠夫,二人的真实身份,乃是锱铢门巴州分会安插在鬼谷镇的眼线。
鬼谷镇虽然地势偏远,却处于巴州要道,为了及时获得江湖消息,了解外界动态,巴州分会便将眼线安插在了此地。
老丐姓茅名胜,乃是巴州茅家白杆传人。巴州茅家为武术世家,擅使白蜡杆。这是一种由白蜡木做成的长兵器,属枪棒类,通体洁白,刚柔并济,杆身可弯曲一百八十度而不劈裂。
茅家的白蜡杆,又称千木白杆,它并非由一般白蜡木料削制而成,而是用一整棵小白蜡树去皮存筋,再以桐油浸泡、艾草熏烤而成,如此保留了小树天然的木质机理,其内经络不断,犹如活物。这种小白蜡树,也是茅家特意栽培的,虽只有鸭卵粗细,却需五年方可成材,且需每日小心调整,每一千棵才能得一根上品。这长期的沉淀和积聚,令木中纤维极其柔韧坚实,足以将茅家的杆法发挥到极致。
此前,老丐手中拿的那根长杆,便是一根千木白杆,只不过为了掩人耳目,被他故意弄得又脏又黑。
锱铢门行商为主,门下产业庞大,但与中州其他门派不同的是,它并无自己的武术体系。为了守护门下产业,商会花重金雇佣了一批武林好手作为帮护,其中便包括茅家。茅家从茅胜父亲那辈开始为锱铢门效力,至今已有三十余年。茅胜在其中扮演的一直是暗线角色,常化作乞丐,在鬼谷镇一带流浪。
屠夫是鬼谷镇人世,姓庞,镇上的人都叫他庞一刀,意思是说他刀法既快且准,杀猪宰牛,向来都是一刀毙命,干净利落;割肉卖肉,买家说好几斤几两,他从不用称,一刀下去,定然斤两不差。这庞一刀的名字叫得久了,本名是什么,倒没有人记得了。
数年前的一天,屠夫像往常一样守着铺子卖肉,正遇上了本镇的泼皮刘三儿。那泼皮要了一对煮熟的猪耳朵,却不给钱,拿起便走。事实上,这泼皮常来买肉,十次里却有八次不给钱,口中虽说赊账,实际却是赖账。屠夫多次催要无果,今见泼皮又要白拿白吃,不由得火往上撞,拉住泼皮“咿咿呀呀”地不让走。泼皮欺他口不能言,骂道:“死肥猡,不就是一对耳朵么,你吵吵个什么?你若要钱,老子一个子儿都没有,若要耳朵,我这脑袋瓜子上倒是有一对儿,干脆拿走!”
屠夫粗脖子红脸地说不出话来,泼皮见状,笑道:“怎么,不敢要是么?你若不要,老子可就走了!”说着,甩开屠夫的胳膊,扭头就走。
见此人如此赖皮,屠夫恨怒交加,想起以往总总,再难忍耐,他头脑一热,转身抄起案上的刀,几步奔至泼皮身后,手起一刀,割下了泼皮的两只耳朵。
是的,他只用了一刀,便割下了对方的两只耳朵。当时,老丐就蹲在不远处的墙角,将那一幕看得清清楚楚。那刀锋如一道弧状的闪电,从左至右,贴着泼皮的头皮一掠而过。那么快的刀,那么准的手,他生平第一次看到。
泼皮听到身后的动静,本想回头望望,然而未等转过头来,便觉脑袋两侧一凉,有什么东西从身侧掉落,他低头一看,却是两只血淋淋的耳朵。他心中纳闷,一时未反应过来是哪里来的耳朵,下意识地伸手一摸脑袋两侧,才发觉空落落的,有鲜血涌了出来。他“呜嗷”一声,倒地昏死过去。
泼皮在鬼谷镇倒还有些势力,买通官府,抓了屠夫,将屠夫的故意伤害罪,定成了故意杀人未遂,欲让屠夫蹲一辈子大牢。老丐爱惜屠夫人才,便将此事禀告了锱铢门巴州分会,巴州分会本就与当地官府常有来往,得知此事后,花银子打点一番,竟免了屠夫的牢狱之灾。
屠夫对锱铢门感恩戴德,从此表面虽是屠夫,暗地里也效力于锱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