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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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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须男子走了过来,伸手捏住了公蛎的下颚,端起酒壶似乎要往公蛎的嘴巴里倒。

酒壶的壶嘴,缺了一小块,似曾相识。而近距离看长须男子,脸上布满风吹日晒形成的细小裂纹,耳后凿刻痕迹尚在,衣服皱褶中长着少许干枯的苔藓。公蛎心中灵光一闪,叫道:“你们,你们是桃树下的石人雕像!”

公蛎发出来的,只是呜啦呜啦的怪叫声。但长须男子不知是明白了他的意思,还是因为其他什么,稍微一愣,手上动作停滞了下来,一动不动。

可不是,汉白玉雕塑,风吹雨淋的,以至于表面有些发灰;从发冠到鞋底,清一色的灰白色。而长须男子手中的那个酒壶,正是摆在树下的石刻道具。

公蛎曾听毕岸说过,那些女孩儿们的颅骨被打碎,伤口形状及受力方式极为奇特,不像是常人用锤子或石头等钝器打击形成的。当时想破脑袋,都想不出倒是个什么样的工具。而如今看到石人,公蛎瞬间明白,当时定然也是石人,五指硬生生插入颅骨,将颅骨掏出一个大洞来,然后取珠。

嗜尸虫又开始蠕动,痒得公蛎恨不得将整条手臂剁下来。

公蛎本来是最怕死的,可是昨晚至今,经历厌胜术、老木匠上吊、玲珑欺骗、神秘影子人等,早已麻木,更不用提旁边还有个一直羡慕嫉妒的毕岸陪同,感觉情况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

玲珑垂头而立,不知在想什么。两个石人保持着原有的姿势,站了良久,这才慢吞吞重新动了起来。

长须石人收了酒壶,转向另一个石人,道:“睿姬,使命,完成。”

玲珑深深地看了公蛎一眼。这一眼无喜无悲,全然没有装出来的天真或纯情。但目光最终还是落在毕岸脸上,凝视良久,垂下眼睛低声道:“对不起。”

公蛎不知道她这句“对不起”是对自己还是对毕岸。

玲珑挺了挺腰身,对长须石人道:“禁婆睿姬告退。”

禁婆?玲珑竟然是巫教的禁婆?

公蛎吃惊之下,嘴巴麻木大为减轻,大着舌头叫道:“你是禁婆?”

玲珑面无表情。公蛎闷声闷气道:“我听说禁婆叫银姬,是个老婆婆。”

玲珑轻蔑一笑,转身朝门外走去。一直站在她身旁的无须石人忽然转身,五指张开朝她的背心抓去。未待公蛎惊呼,毕岸如豹子一般跃起,手起剑落,将石人的手臂斩断一只。

但已经晚了,石手已经插入玲珑背心。玲珑踉踉跄跄,扑倒在花架上,眼见断臂石人紧跟而来,拿起小刀用力插在花架上。

小刀一阵抖动,两个石人的身体忽然胖了一圈。定睛一看,原来它们身上已经忽然被无数个虫子包围,密密麻麻,蠕动拥挤,如同穿了一件虫子做的衣服,不时有虫子从石人的嘴巴鼻子中钻进钻出,场面极为恶心。

别说公蛎,连毕岸都忍不住后退了几步。就这么一愣神的工夫,只听长须石人发出一声怪异的低吼,两个石人身上的虫子扑簌簌全部掉在了地上,化作一摊脓水。玲珑吐出一大口鲜血,晕了过去。

一来一去,不过瞬间的工夫,公蛎正目瞪口呆,毕岸已经躲过两个石人的围攻,一剑将绑缚公蛎手脚的牛筋挑断,道:“快,找他们身上的符咒!”

公蛎慌忙爬了起来,因脚腕麻木,竟然一头栽在了地上。接着只觉得脑袋上方一阵疾风吹过,一仰脸,只见长须石人壮硕的拳头已经挥至门面,拳头上还带着点点滴滴的黏液。

情急之下,公蛎一个打滚,恢复原形,溜着地面箭一般逃开。石人的拳头砸在地面上,生生砸出一个碗口大的坑来。那边短须石人也极为勇猛,身上已经被毕岸砍了数剑,依然将断臂挥得虎虎生风。

公蛎爬上房梁,对房间布局一览无遗。

房子竟然是个多边形的,状如蜂巢,被隔成相对独立的小间,各房间之间有环形通道相连。而自己身处的这一间,刚好处于外围。

公蛎正想清点一共有多少个房间,只听毕岸叫道:“找到了没?”低头躲过长须石人的拳头,一剑砍在对面石人头上,削去其半个脑袋。

公蛎忙集中精神,尾巴缠在房梁上,探身往下望去。两个石人身上花花绿绿,布满亮晶晶的虫液爬痕,部分地方被腐蚀得严重,但并无什么古怪的花纹符咒,急道:“没有符咒!”

说话间,毕岸斩断了长须石人的一只脚。但这石人竟然仍屹立不倒,单脚跳着同毕岸对打。公蛎急了,叫道:“要不逃吧?”

毕岸侧身躲开石人的一记重击,道:“胖头等怎么办?”

公蛎一看,玲珑早昏了过去,衣衫上血污一片,断手仍插在她背后,倒是胖头和胡烁鼾声渐起,睡得香甜。

猛地蹲下,接着一个闪身跳出圈子,叫道:“拉我上去!”

公蛎忙甩出尾巴,卷着毕岸的手臂将他拉了上来。两个石人躲避不及,轰然撞在一起,但瞬间跳开,在二人身下摆出严阵以待的架势。

两人竟然被困在了房梁上。公蛎无奈道:“石人打不死的,怎么办?”

毕岸看着已经被砍得断手断脚的石人,道:“这是驱附术。”命令公蛎:“你送我探下去瞧瞧。”

公蛎依言,忍着上臂的疼痛,上身缠住房梁,尾巴卷住毕岸双腿,慢慢将其放下。

无须石人瞬间发动,挥着断臂朝毕岸的头部砸来。公蛎忙将毕岸往上一提,它扑了个空,一拳砸在对面长须石人的脑门上,毕岸趁机一剑,将它的头顶削下。

熟悉的感觉又来了,不用毕岸指挥,两人配合得极为默契,仿佛如此并肩作战早已是家常便饭。

只有半截脑袋的石人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在原地打转。断足的长须石人双目炯炯,泛出红光,猛地一跃,原地跳起两尺来高去抓毕岸的头发。公蛎尾巴抡圆,带着毕岸迅速转往石人背后,毕岸反手将它右手五指斩断。

如此这般,或左或右,或上或下,很快两个石人已经残缺不全,身上全是剑痕,但仍然走动打转,竟然是杀不死的。公蛎累得气喘吁吁,埋怨道:“这石头人怎么这么邪乎!”

毕岸皱眉凝视了片刻,忽道:“下!”公蛎顾不上多想,忙探出身体,毕岸挽出一个剑花,飞快地点在长须石人右耳后面。正在跳跃挥舞的长须石人啪嗒一下停止了动作,接着哗啦一声,成了一堆乱石。公蛎卷着毕岸迅速转至另一石人背后。

这下公蛎看清楚了,它的左耳后方,有一颗米粒大小的朱红色血痣,点破之后,仿佛支撑它的力量瞬间消散,轰然倒塌,连原来削下来的断足断臂都化成了碎石。

两人跃下房梁。毕岸道:“你的手臂怎么样了?”

刚才忙着打斗,倒忘了这一茬了,毕岸这么一提,公蛎顿时龇牙咧嘴,摆出一副哭丧相:“被禁婆放进去一只虫子。”刚才一用力,伤口撕裂,又开始流血,但那只恶心的嗜尸虫却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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