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鸣金收兵,收不回满地英雄骨(1/2)
鸣金声响起的那一刻,整个世界仿佛都被按下了静音键。
前一秒还是人声鼎沸、金铁交鸣的地狱,后一秒就只剩下风声,以及无数人粗重如牛的喘息声。
西魏的骑兵们如同退潮的海水,迅速地向后收缩。他们没有溃逃,依旧保持着基本的阵型,一部分人断后,警惕地盯着东魏的军阵,掩护着大部队和伤员缓缓撤离战场。
宇文泰的帅旗,在夕阳下拉出一道长长的、寂寥的影子,渐行渐远。
东魏这边,没有人欢呼。
活下来的人,脸上没有一丝一毫胜利的喜悦。他们只是麻木地站在原地,或者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坐在同伴温热的尸体旁边。许多人甚至连手中的兵器都握不住了,“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们环顾四周,看着这片尸横遍野的土地,看着那些昨天还和自己一起喝酒吹牛的同乡,此刻却已经身首异处,肠穿肚烂。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悲伤和空虚,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心脏。
我们……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个问题,浮现在每一个幸存士兵的脑海里。
高坡上,萧然面无表情地看着西魏军的离去,没有下令追击。
他知道,追不上了。
己方的步兵已经耗尽了所有的体力和勇气,而自己的骑兵,一旦离开步兵的掩护,去追击宇文泰那支虽然败退但建制尚在的骑兵部队,无异于以卵击石。
“传令。”萧然的声音有些沙哑,“打扫战场,救治伤员,收敛……尸骨。”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异常艰难。
命令被一层层地传达下去。
原本已经瘫软的士兵们,在军官的呵斥下,又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开始动了起来。
救治伤员。
这是一个比战斗本身还要残酷的过程。
临时的伤兵营,就设在战场的边缘。无数的伤员被同伴们从尸体堆里拖出来,抬到这里。
呻吟声、惨叫声、哭嚎声,此起彼伏,汇成了一曲人间惨剧。
“我的腿!我的腿啊!谁看到我的腿了!”一个年轻的士兵抱着血肉模糊的大腿根部,撕心裂肺地哭喊着。
“水……给我水……”另一个被长矛捅穿了肚子的士兵,嘴唇干裂,气若游丝。
“娘……我想回家……”
军中的医官和辅兵们忙得脚不沾地。他们没有麻药,没有消毒酒精,甚至连干净的绷带都不够用。
所谓的治疗,粗暴得令人发指。
一个医官面无表情地按住一个被箭矢射穿了肩膀的士兵,另一个辅兵拿着一把钳子,咬着牙,猛地将箭头从血肉里拔了出来!
“啊——!”
士兵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当场就疼晕了过去。
医官只是探了探他的鼻息,发现还有气,便抓起一把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草药,胡乱嚼碎了,混着唾沫就敷在了伤口上,然后用一条不知道从哪个死人身上扒下来的布条,草草包扎了一下。
“下一个!”
这就是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
能活下来,靠的不是医术,是命硬。更多的人,是在这种粗暴的“治疗”中,因为感染和并发症,在痛苦中慢慢死去。
萧然走下了高坡,亲自来到了伤兵营。
他一出现,周围的喧嚣似乎都小了一些。所有的士兵和军官,都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有敬畏,有恐惧,也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怨恨。
是这位军师,制定了作战计划。也是这位军师,下令让他们用命去填。
萧然没有理会这些目光,他径直走到一个临时搭建的棚子前。棚子里,摆放着一排尸体,那是此战中阵亡的东魏将领。
他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前几天还和他一起在帅帐中议事,此刻却已经成了冰冷的尸体。
他的目光,落在了其中一具尸体上。
那是一个校尉,姓王,一个憨厚的中年男人。萧然记得他,因为昨天他还跑来向自己请教,说他手下的兵都是新兵,没见过血,问上了战场该怎么办。
萧然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他记得自己很随意地说:“上了战场,见过血,就不怕了。”
现在,他见到了血,很多很多的血。他自己,也成了这血的一部分。
萧然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他不是没有见过死人。作为穿越者,他早就做好了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时代里,随时面对死亡的准备。
但以前,死亡对他来说,只是历史书上一个冰冷的数字,是沙盘上被移走的一枚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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