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镜中人(1/2)
纳斯达克的钟声余韵仿佛还在耳边回响,纽约时代广场的大屏幕上,龙胆科技的股票代码“LDTK”仍在滚动显示首日涨幅——47.6%,这个数字被金融媒体称为“年度科技股神话”。
而此刻,太平洋彼岸的上海总部,庆典后的第一个工作日早晨,却出人意料地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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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8:47龙胆科技总部38楼总裁办公室
地窗外,黄浦江在晨光中泛着碎金般的光泽。龙胆草站在窗前,手中捧着一杯已经凉透的咖啡。他身上还穿着昨晚庆功宴时的那件深灰色西装,领带松垮地挂在脖子上。
办公桌上摊开着一份《华尔街日报》,头版是龙胆科技上市的大幅照片,照片里他正与曹辛夷并肩敲钟,两人脸上都是职业化的笑容。但报纸旁边,放着一封已经拆开的信——普通的白色信封,手写地址,没有署名。
信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两段:
龙总:
上市庆典很成功,恭喜。
按照我们之前的约定,我的“过渡期”任务已完成。下周一,我将正式调往公益事业部新设立的“数据安全教育中心”。感谢这两年来给予的机会与包容。
林晚
没有客套的祝福,没有对未来的展望,甚至连款日期都没有。这封信像她本人一样,克制、清晰,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距离感。
龙胆草的指尖在信纸上停留片刻,最终只是将信折好,放回抽屉。
门被轻轻敲响。
“进。”
曹辛夷端着两个早餐盘进来,盘子里是简单的培根煎蛋和烤面包。她已经换上了米白色的职业套装,头发利地束起,只有眼底淡淡的青色透露出昨夜同样未眠。
“九里香看到你办公室灯亮了一夜。”她把一个盘子放在茶几上,自己端着另一个在对面坐下,“吃点东西。”
龙胆草走过来,却没有碰食物:“林晚提交调岗申请了。”
“我知道。”曹辛夷切着煎蛋,动作平稳,“昨天凌晨她抄送了我。公益事业部那边的手续我已经批了。”
“你批了?”
“不然呢?”曹辛夷抬起头,目光清澈,“那是她半年前就规划好的路径,我们都知情。数据安全教育中心是她一手推动的项目,从立项到招募团队,她付出了多少你我都清楚。现在项目要地了,创始人不去,谁去?”
龙胆草坐下来,终于拿起叉子,却只是无意识地拨弄着食物:“我只是以为……上市之后,她或许会改变主意。”
“改变什么主意?”曹辛夷放下刀叉,身体微微前倾,“留在核心层?继续每天面对那些曾经怀疑过她的同事?还是,你觉得她应该‘将功补过’到所有人都忘记她曾经的身份为止?”
她的声音并不尖锐,却每个字都敲在点上。
龙胆草沉默。
“这两年来,林晚做的每一件事都在划清界限。”曹辛夷继续道,语气平静得像在分析财报数据,“她主动退出‘五彩绫镜’的日常运维,只保留安全审计顾问的头衔;她拒绝参与任何对外媒体活动;就连昨晚的庆功宴,她也只待了四十五分钟,以‘身体不适’为由提前离开——你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吗?”
“我明白。”龙胆草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我只是……”
“只是觉得遗憾?”曹辛夷接过了他的话,眼神柔和了些许,“觉得她本可以走得更远?龙胆草,你有没有想过,对她而言,什么是‘更远’?”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与他并肩望向江面:“对姚浮萍来,更远是攻克下一个技术堡垒;对九里香来,是建立全球化的人才体系;对你我来,是让龙胆科技成为改变行业的名字。但林晚呢?她从入职第一天起,就活在别人的剧本里——先是荆棘科技的棋子,然后是龙胆科技的‘污点证人’,再然后是‘戴罪立功’的核心成员……她从来没有机会问自己:如果没有这些身份,我想成为谁?”
江面上,一艘货轮缓缓驶过,拉出长长的水痕。
“现在她找到了。”曹辛夷转过身,背靠玻璃,“数据安全教育——教普通人保护自己的隐私,教企业防范商业间谍,教孩子们建立正确的数据伦理观。这是她洗白履历后主动选择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方向。我们有什么资格挽留?”
龙胆草终于吃了一口已经冷掉的煎蛋,慢慢咀嚼,仿佛在消化这番话。
良久,他:“公益事业部的预算,再加30%。”
“我已经加了50%。”曹辛夷嘴角微扬,“另外,以公司名义向上海市青少年发展基金会捐赠了五百万,定向用于中学数据安全教育课程开发——捐赠人匿名,但项目负责人指定是林晚。”
龙胆草看向她,眼神复杂。
“别这样看我。”曹辛夷走回沙发,重新坐下,“这不是施舍,也不是补偿。这是一个商业决策:林晚的能力有目共睹,她负责的项目值得投资。只不过,这次的投资不以短期回报为目标罢了。”
她顿了顿,忽然笑了:“实话,我有点羡慕她。”
“羡慕?”
“嗯。能在这么大的漩涡中心,硬生生为自己开辟出一块干净的地方。”曹辛夷的眼神飘向远处,“有时候我在想,如果当年我家没有破产,我没有被迫长大,现在会是什么样?也许在巴黎学画画,也许在非洲做志愿者,也许……”
她没有下去。
龙胆草伸手,覆上她的手背。她的手很凉。
“辛夷。”
“嗯?”
“谢谢你。”
“谢我什么?批了林晚的调岗?”
“谢谢你一直在这里。”龙胆草握紧她的手,“在我怀疑自己的时候,在所有人都盯着股价的时候,在我忘了为什么出发的时候……你在这里。”
曹辛夷的眼眶微微发红,但她很快眨眨眼,恢复了常态:“肉麻。快吃,九点半要和欧洲分公司开视频会议,你还有……”她看了眼手表,“二十八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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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10:15研发中心A区姚浮萍实验室
实验室里弥漫着一股***和焊锡混合的奇特气味。巨大的弧形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码像瀑布一样滚动。姚浮萍坐在三块显示器中间,手指在键盘上飞舞,速度快到几乎出现残影。
她身上还穿着昨晚庆功宴的礼服裙——一条简单的黑色吊带长裙,外面随意套了件实验室的白大褂,脚下却踩着一双沾了灰尘的帆布鞋。这种混搭风在她身上出现,意味着她至少连续工作了二十个时以上。
姚厚朴端着两杯浓缩咖啡进来,看到妹妹的样子,叹了口气:“你应该回去睡一觉。”
“睡过了。”姚浮萍头也不回,“昨晚在休息室睡了三个时。”
“那叫打盹,不叫睡觉。”
“有区别吗?”姚浮萍终于停下手,接过咖啡一饮而尽,苦得皱起脸,“‘镜面2.0’的算法优化还差最后三个节点,下周三就要交付给金融事业部了,他们等不起。”
姚厚朴在她旁边的转椅上坐下,旋转着手中的咖啡杯:“我刚才在电梯里遇到林晚了。”
姚浮萍敲键盘的手顿了一秒,又继续:“哦。”
“她抱着一箱书,要搬去公益事业部那边的新办公室。”姚厚朴观察着妹妹的表情,“你们后来……谈过吗?”
“谈什么?”姚浮萍的声音冷淡,“她走她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两清了。”
“真两清了?”姚厚朴难得地坚持追问,“两年前数据泄露那次,如果不是她最后反水,我们的核心算法早就被荆棘科技拿走了。后来‘五彩绫镜’项目,她提供的安全架构建议至少帮我们提前三个月上线。这些你不记得了?”
“我记得。”姚浮萍猛地转过来,眼眶居然有些发红,“我记得一清二楚!我也记得她刚来的时候,是怎么假装不会装系统,让我手把手教她的!记得她胃疼的时候我给她带的粥!记得她在我的项目组里,笑着跟我‘萍姐,我觉得编**的很有意思’——结果呢?全是演的!”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实验室里回荡,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哽咽。
姚厚朴没有话,只是静静等着。
良久,姚浮萍抹了把脸,深吸一口气:“我知道她后来做了多少,我知道她是被迫的,我知道她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痛苦……但我就是过不去这个坎。每次看到她,我就会想起那段日子——我怀疑团队里的每一个人,我检查每一行代码,我甚至在自己写的程序里埋陷阱防内鬼……那不是我该有的工作状态。”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编程应该是纯粹的,是创造,是解决问题。但因为她,我学会了猜忌,学会了留后手,学会了‘人心险恶’——而这些,我一点都不想学会。”
“所以她选择离开。”姚厚朴轻声,“离开核心研发,去做教育,去做那些不需要猜忌、只需要传递知识的事情。她在用自己的方式……修复一些东西。”
姚浮萍沉默了很久。
屏幕上,代码停止了滚动,一个复杂的3D模型缓缓旋转——那是“镜面2.0”的核心架构,一个多层加密的数据保护系统,灵感最初来源于林晚两年前提出的“逆向权限管理”构想。
“她的新办公室在哪?”姚浮萍忽然问。
“38楼东翼,原来的储物区改造的,有点偏。”
“哦。”姚浮萍转回屏幕前,重新开始敲代码,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静,“跟后勤部,从我实验室的备用预算里拨二十万,给她那边装一套沉浸式教学系统。就是……公益项目的技术支援。”
姚厚朴的嘴角微微上扬:“以什么名义?”
“什么名义都行。”姚浮萍不耐烦地挥挥手,“快去,别打扰我工作。”
姚厚朴笑着站起身,走到门口时,听见妹妹又补充了一句:
“还有……跟她,下个月青少年编程大赛的评委,如果她有时间,可以一起做。”
门轻轻关上了。
实验室里重新只剩下键盘的敲击声。姚浮萍盯着屏幕,忽然很声地、几乎听不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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