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所以老九到底说了什么(2/2)
“然而,后来老九对儿臣说了一句话,令儿臣踌躇再三,最终决定暂不禀告父皇。”
梁帝目光如炬,死死锁在太子脸上,仿佛要穿透太子的皮囊,直窥内心。
“他说了什么?”
太子并未直接回答,反而躬身一礼:“儿臣斗胆,敢问父皇:当今之大梁,是谁在治理天下?”
梁帝眉梢一挑,不耐道:“有话直说,休要与朕绕弯子!”
“朕整日与那帮臣子周旋,已够心烦了,你便痛快讲来,莫打哑谜——朕一天天的头疼得很,没这闲工夫。”
太子闻言直起身,不卑不亢:“既如此,儿臣便直言了,如今我大梁,看似皇权鼎盛、风光无两,实则各项资源,多半握于世家之手。”
“朝堂官员、百姓赖以生存的田土、各地矿藏,等诸多资源,明面属朝廷,实则大多被诸大世家掌控。”
“朝廷每年官道修葺、打造兵刃甲胄,地方赈济、河道疏浚、税赋征缴……诸般事务,皆非皇室可独断。”
“需用何处、调何物,往往须看世家脸色,若世家不配合,皇权政令,便难以畅行。”
“此亦为何国库连年空虚、处处捉襟见肘之要害所在。”
“朝廷府库岁岁无钱,万事难为,而各大世家却多有子弟位列朝班,一边领取朝廷俸禄,享用皇家所予权柄,一边紧攥资源,富可敌国。”
“父皇每有需索,他们便个个哭穷——”
太子冷笑一声,续道:“可他们当真穷么?”
梁帝眼底深处满是冰冷的寒霜,他们真的穷吗?
“正因如此,皇室事事受世家掣肘,抱负难展。”
“欲破此局,必须有人挺身而出,剑走偏锋,一步步试探世家底线,令其在不知不觉中退让,从而为皇家争回资源、夯实皇权,真正做到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然则,该由谁来充当这破局之人?”
太子表情严肃。
“此人绝不能是父皇,因父皇乃一国之君,若公然触碰世家利益,必致世家即刻抱团,全力对抗朝廷。”
“面对盘根错节的世家势力,父皇若强行推动,则皇室与世家关系恶化,百姓遭殃。”
“若父皇退让,便是向世家示弱,彼等必将得寸进尺,进一步蚕食大梁根基——受苦的,依然是黎民。”
“而儿臣亦不可为,因儿臣是储君,按祖制乃大梁未来天子,若由儿臣行之,同样会让世家认为是父皇授意,迫使世家联合抗压皇室。”
“故此,唯有由臣子来做。”
“而这臣子,又当如何择选?谁堪担此破局之任?”
太子抬目,眼中一片澄明:“用老九的话说——当今天下,无人比他更合适。”
“因朝中有能之臣,多为世家子弟,皇家难以全然信任,彼等亦难真心与皇家同心,共治大梁苍生。”
“而老九,他既是皇子,亦是臣子。”
太子语气忽然停顿片刻,才继续说道:“请恕儿臣说句大不敬之言,另外老九同时还是……争夺大宝的潜在之人。”
“故而无论世事如何变幻,老九之利,始终与皇家一体,绝无可能倒向世家。”
此言一出,梁帝眉头猛然锁紧,目光深深钉在太子脸上,如渊如狱。
但梁帝终究未发一语,只缓缓转头,望向远处紧闭的殿门。
半晌,挥了挥手,声线低沉:“……继续说。”
太子语调平稳,继续道:“故而,无论老九行止如何出格,在众臣眼中,其动机必是为权、为利,甚或是为……争储。”
“然,只要老九一日非储君、非天子,其所作所为,在众臣心中之威胁,便永不能与父皇、与儿臣相比。”
“同时,老九终究是皇子,只要父皇未褫夺其皇子身份,他便永远是大梁的九皇子、齐王。”
“有此一层身份,老九便可肆无忌惮地狂放行事,许多看似逾矩之举,便不再那般刺眼。”
“如此一来,纵使世家心怀不满,亦只能隐忍,不敢公然发作太过。”
“而今日朝会,群臣弹劾彩票一事,正是老九抛出,用以试探世家反应的一步棋。”
“之所以未事先禀明父皇,亦是老九之意,若世家反应激烈,此事便是他一人所为,是为私利而瞒着父皇私下行事。”
“父皇事先并不知情,万一事不可为,最多事后由父皇当朝斥责一番,加以不痛不痒之惩戒,便可收场,有父皇圣威在,量他们也不敢逼人太甚。”
“反之,若此事可行,则亦是一项充实国库之策,于百姓并无负担,世家之怨,亦不会直指父皇,如此,方算周全。”
梁帝静听良久,面色沉静如水。
“所以,”梁帝缓缓开口,字字清晰:“老九到底对你说了什么?”
“朕要听原话。”
太子深吸一气,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古人有云: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但我,既不想重于泰山,也不想轻于鸿毛。我只求潇洒快意,度过此生。”
“看谁不顺眼,便办谁。”
“不然——我这‘皇帝老子’的靠山,岂不是白白浪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