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你要的‘大鱼’(1/2)
冬日的阳光稀薄得像是兑了水的米汤,洒在白玉阶上,没半点温度。
李念祖跪得太久,膝盖下的青砖早透出了寒气,但他背脊挺得比那把巨大的算盘还要直。
林默站在廊柱后的阴影里,看着这孩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
他没有立刻走出去,而是转身回了偏殿。
桌案上那封奏章摊开着,上面的墨迹黑得发亮,像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
六部联名,赵德昭领衔,洋洋洒洒三千字,引经据典,满纸都是“祖宗之法”和“礼义廉耻”。
“‘幼学未固,妄议典章’,”林默伸出手指,在那行字上点了点,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这是嫌孩子们把他们的遮羞布扯得太干净了。”
阿依坐在旁边的矮榻上,正用一个小铜镊子夹着半张烧焦的信纸,在那小心翼翼地复原。
闻言,她头也不抬:“不是嫌扯得干净,是怕扯得太顺手,以后他们想再盖回去就难了。这老头子也是个属王八的,缩了这么久,这回倒是舍得伸头咬人了。”
“因为咬着肉了。”林默拿起那本奏章,像拿着一张废纸,“这不仅仅是针对讲学堂,这是在争‘解释权’。如果我们输了,以后就算咱们把天捅个窟窿,在史书上也只是一群‘乱臣贼子’。”
“那你打算怎么办?驳回去?”诸葛琳琅推门进来,怀里抱着一摞还在散发着油墨味的小册子。
那是她连夜赶印的《实证录》,封面上没画什么花哨的图案,只有一只握笔的手,骨节分明,像是要捏碎什么。
“驳回去?太便宜他们了。”林默把奏章递给诸葛琳琅,“找一百个人,把这玩意儿抄一百份。别用官纸,就用最粗糙的草纸。然后送到各个讲学堂去。”
诸葛琳琅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亮了:“你是要……”
“这月的策论题目改了。”林默走到窗前,看着远处皇宫巍峨的飞檐,“题目就叫:‘你认为谁有资格写历史?’让他们自己去跟这帮老学究辩。”
这一招确实阴损,但也确实管用。
仅仅三天,成都城的空气里就弥漫起了一股硝烟味。
这味道不是来自火药,而是来自墨汁和唾沫星子。
讲学堂的学生们炸锅了。
原本枯燥的策论课变成了声讨大会。
孩子们或许不懂什么是“朝纲威仪”,但他们懂什么是“这就是我在坑里看见的事实”。
更绝的是诸葛琳琅的那本《实证录》。
这本小册子就像是一把把尖刀,精准地扎在了士族老爷们的肺管子上。
书里没有任何高深的理论,全是实打实的案例:陈小砚怎么发现药铺把陈米掺进药渣里卖高价;那个瞎眼的张大嫂怎么摸着竹简上的刻痕,指出了户籍官把死人也算进了纳税名额。
“你看这一条,”诸葛琳琅指着书里的一页,笑得像只偷腥的狐狸,“李念祖算出来的那个赋税缺口,这可是把赵大人的脸都打肿了。这书现在在黑市上都炒到了五百钱一本,还有人偷偷往外地带。”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铠甲摩擦的哗啦声。
苏锦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手里提着个沾满泥土的包裹。
“你要的‘大鱼’,我给你捞回来了。”她把包裹往桌上一扔,那是一堆皱巴巴的纸,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小楷。
林默挑了挑眉:“这是什么?”
“江州那位‘大儒’给弟子的授课笔记。”苏锦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灌下去,“那老家伙也是个人才,开出价码,谁能在朝堂上驳倒你,就给一百亩地。这笔记里教的全是怎么‘以礼杀人’,怎么把孩子们的话术绕进去,让他们自己承认自己不懂事。”
林默随手翻了几页,冷笑一声:“‘待其自乱阵脚,再以礼法收之’?想得倒是挺美。可惜,他不知道现在的孩子不讲武德。”
“阿依那边怎么说?”林默转头看向角落。
阿依终于放下了手里那个镊子,把那张复原好的信纸推了过来。
那是一张二十年前的旧物,纸张已经发脆,但上面的内容却依旧惊心动魄。
“赵德昭这老小子,屁股底下也不干净。”阿依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子寒意,“二十年前南中那场矿难,死了三百人,他收了三千金,报了个‘山崩无伤亡’。这信就是当初他和那个矿主的往来凭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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