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故梦惊心（2/2）

场景骤然碎裂，又重组。

仍是坤宁宫，却已是一片素白，哀声不绝。

仁孝皇后静静躺在棺椁中，容颜依旧年轻，却再无生气。一个小小的、皱巴巴的婴孩被嬷嬷抱到他面前，那是刚出生的胤礽，他的嫡子，也是夺去他母亲性命的孩子。

梦境再次跳转。

毓庆宫朱门紧闭，年幼的胤礽扒着门缝，哭喊着“皇阿玛”，声音凄厉。而他，远远站着，面色冷峻，挥手命侍卫将门关得更紧。

那是多年前，因胤礽年幼失教、言行骄纵，他盛怒之下将其禁足思过。小小的身影在门后绝望地拍打，渐渐无力……

“皇上！”仁孝皇后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凄楚哀婉，带着无尽的悲痛与控诉，“您答应过臣妾的！您答应过会好好待他！为何将他囚于高墙，令他孤苦无依？！他是我们的儿子啊！是臣妾用命换来的儿子啊！”

玄烨猛然惊醒，倏地坐起身，额上冷汗涔涔，胸腔里心脏狂跳，几乎要撞出喉咙。

殿内烛火昏黄，万籁俱寂，唯有他粗重的喘息声清晰可闻。

仁孝皇后……保成……

他抬手抹去额角的冷汗，指尖冰凉。

梦境中的景象历历在目，仁孝皇后临终前殷切的嘱托，胤礽幼时被禁足的哭喊，还有皇后魂灵那悲愤的控诉……如同一把把重锤，狠狠砸在他心上。

是了，保成是他的嫡子，是仁孝皇后拼死生下的孩子。

皇后因生他而血崩身亡，撒手人寰前，最放不下的便是这个甫一出生便失去母亲的孩子。

他曾承诺，会好好待他，教养他，爱他。

可这些年，他都做了些什么？因着胤礽是太子，是储君，他便对他格外严苛，稍有错处，便厉声斥责，动辄禁足。

朝臣的谗言，其他儿子的出色，更让他对太子的急躁与日渐显露的缺陷越发不满，父子间的隔阂日益加深。

因为太子种种错事，他将太子软禁于毓庆宫，可是若没有旁人挑拨与教唆，太子何至于此……

一股深切的愧疚，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玄烨。

他想起仁孝皇后温婉贤淑的容颜，想起她临终前看向他和婴孩时那无限眷恋与担忧的眼神。

他对不起她。他没能教养好他们的儿子，反而将他推向了孤寂与怨怼的深渊。

玄烨独坐于黑暗之中，良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帝王的理智告诉他，太子确有诸多不当之处，储君之位关乎国本，不能全然以私情论。

但为人夫、为人父的情感，却在此刻占据了上风。

仁孝皇后因胤礽而死，他却如此对待他们的骨血，于情于理，皆是大亏。

天未亮，玄烨便起身，更衣洗漱，神色沉肃。

“梁九功。”

“奴才在。”梁九功悄步上前，觑着皇帝的脸色，心下惴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