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往事阴影（1/2）

临时安全点的客厅内，时间仿佛凝固了。窗帘紧闭，将孤岛午后的喧嚣与不安隔绝在外，只有茶几上那盏台灯散发着昏黄而专注的光晕，照亮了方寸之地，也照亮了弥漫在空气中的、混合着期待、焦虑与沉重历史感的尘埃。父亲林翰之那封绝笔信带来的冲击余波未平，信纸上力透纸背的字迹和字里行间深沉的嘱托，如同烙印般刻在三人心头。然而，信只是指引，真正的谜底，很可能藏在那本需要显影的笔记之中。

“试剂搞到了！”韩笑压低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打破了室内的沉寂。他推门而入，带进一丝外面街道的烟火气，手中小心地提着一个用油纸包裹、散发着刺鼻化学气味的小瓶。他脸色有些疲惫，但眼神锐利，显然为了搞到这东西费了不少周折，甚至可能冒了风险。“跑了好几个黑市摊，这玩意儿管得严，最后从一个专做实验室耗材的老油条那儿弄来的，说是硝酸和酚酞的混合液，保证管用。”他将小瓶递给林一。

林一接过瓶子，入手冰凉。他拔开软木塞，谨慎地嗅了嗅，刺鼻的气味让他微微蹙眉，但眼神却异常专注。他点了点头：“是这个。浓度可能偏高，需要稀释一下。”他起身去厨房找来一个干净的瓷碟和一小杯清水，动作熟练地将几滴浓稠的试剂小心滴入清水中，用一根细木签轻轻搅匀。他的动作稳定而精准，仿佛回到了法医实验室的操作台前，只是此刻的心情，远比解剖尸体更加凝重。

冷秋月默默地将那本从防潮锡盒中取出的、看似普通的硬皮笔记本放在铺了干净白布的茶几中央。笔记本的封皮已经有些磨损，边角泛黄，无声地诉说着岁月的流逝和主人频繁的翻阅。韩笑屏住呼吸，紧挨着林一坐下，身体微微前倾，像一头随时准备扑击的猎豹。冷秋月则坐在另一侧，双手交握，指甲下意识地掐进了掌心。

林一用镊子夹起一小块棉花，蘸取少量稀释好的显影液。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在进行一项神圣而危险的仪式，然后将湿润的棉球，轻轻擦拭在笔记本扉页那片看似空白的纸张上。

棉球划过之处，奇迹发生了！空白的纸面上，原本看似只有纸张纤维纹理的地方，逐渐浮现出淡蓝色的、清晰而细密的字迹！是父亲的笔迹！一种特殊的、遇特定化学试剂变色的隐形墨水！

“出来了！”韩笑低呼一声，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

林一稳住微微颤抖的手，继续小心地、一页一页地涂抹显影液。更多的字迹、图表、符号如同沉睡的幽灵被唤醒，逐渐呈现在灯光下。笔记的内容并非连贯的叙述，更像是调查日志、线索摘录、分析推断和临时速记的混合体，时间跨度似乎很长，但越往后，笔迹越显得急促、凝重。

笔记的开篇，时间标注是“民国二十四年春”（1935年），内容涉及一宗当时并未引起广泛关注的旧案——江南某地一批战略物资“钨砂”在转运途中离奇失踪案。钨砂，是制造特种钢材、灯丝、尤其是穿甲弹头的关键原料，战时属于严格管控的战略物资。当时官方调查结论是“遭遇匪患，船只沉没”，但林翰之在笔记中打上了巨大的问号。

“四月十五日。现场勘查报告存疑。所谓‘匪患’痕迹粗糙，更像伪造。沉船地点水流平缓，打捞未发现大宗货物残留，疑点重重。”

“五月三日。接触货轮大副家属，其子透露，其父失踪前曾言‘这趟货水太深，怕是有去无回’。家属随后受到不明身份人士警告，三缄其口。”

随着调查深入，林翰之的笔触越发犀利，指向性也越来越明确。他开始追踪资金流向和几家可疑的皮包公司，发现这些公司的最终受益人，都隐约指向一个当时在上海滩乃至整个华东地区都权势熏天的人物——周世安。此人是政学系重要干将，与各方关系错综复杂，以手腕强硬、背景深厚着称，时任某重要委员会副主任，实际影响力巨大。

“七月廿二日。‘昌合’、‘瑞丰’数家空壳公司，资金流转诡异，最终均与周氏门下白手套‘贾云生’掌控的‘通海贸易行’产生关联。贾乃周之姻亲，亦为其处理‘暗面’生意之核心人物。”

“九月十日。码头工人酒后失言，称曾见‘通海’的人深夜装卸‘沉重如铁砂’的木箱，箱上标记与失踪钨砂批次代号高度吻合。次日该工人即告失踪。”

笔记中多次出现“周世安”这个名字，每一次出现，笔迹都似乎更加用力，透露出一种面对庞然大物时的凝重与决绝。调查这样一个人物及其掌控的走私网络，其风险不言而喻。

林翰之的调查并未止步于周世安。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个走私网络盘根错节，似乎还与某些外国资本和帮派势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笔记中出现了“日资背景商行”、“青帮某堂口协助转运”等零星记载，甚至隐约提到了一个名为“青瓷会”的、行事极其隐秘的组织在其中扮演“中间人”和“清道夫”的角色。

“民国二十五年底。线索指向‘青瓷会’。此组织神秘莫测，似与高层往来密切，专司处理‘棘手’事务。钨砂案恐仅为其冰山一角。其运作模式，与古籍所载‘官窑御瓷，民间禁绝’暗合，故名‘青瓷’？其志非小！”

看到“青瓷会”三个字，林一、韩笑、冷秋月三人几乎同时呼吸一窒！果然！父亲早在数年前就已经查到了这个组织，并且意识到了它的危险性！当前的斗争，并非是凭空而来，而是延续了父亲未竟的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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