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5章 黑洞Vs白洞(1/2)
冰层在脚下发出令人不安的咯吱声。
瓦尔特走在最前方,每一步都落得极其谨慎。
他手中的拟似永恒天国悬浮在身前,散发着微弱但稳定的澹金色光晕,既是一盏引路的提灯,也是探查冰层结构稳定性的探测仪。
丝丝缕缕的崩坏能从核心中被艰难抽取,转化为特定频率的重力波,如触须般探入脚下数十米深的冰层。
“表层冰厚度约十五米,结构致密,但下方存在不规则的断裂带和温度异常区。”他低声向身后的九霄传递着信息……
“注意我标记的路线,避开那些颜色偏深的区域——那里冰层较薄,或有暗流活动。”
九霄紧随其后,每一步都在厚厚的积雪中留下深深的脚印。
她的眼眸紧紧盯着前方,那份独特的感知能力如同绷紧的弦,在呼啸的风雪与死寂的冰海之间,努力捕捉着那丝若有若无的“异常”脉动。
“方向没错……但那股波动……好像在移动?或者……在被什么东西干扰?”她有些不确定地低语,眉头紧锁。
走在最后的,是那位银发白裙的律者少女。
她吃力地拖曳着那柄巨大的白色镰刀,镰刃在冰面上划出长长的痕迹。
寒风将她单薄的衣裙吹得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纤细的身形,但她似乎并未感到多少寒冷——或者说,低温对她而言更像是一种“舒适”的环境。
只是那茫然的眼神和略显笨拙的步伐,提醒着旁人她此刻的“脆弱”状态。
跋涉在继续。时间的概念在这里愈发模糊,只有永不疲倦的风雪和脚下似乎永无尽头的冰蓝。
就在九霄开始怀疑自己的感知是否被这片空间有意误导时,前方的景象发生了变化。
冰面的“浪涛”形态变得更加夸张和扭曲,巨大的冰峰如同巨兽的獠牙般刺向灰蒙蒙的天空,冰谷则深不见底,弥漫着澹蓝色的、如有实质的寒气。
而在这些冰峰环抱的中心区域,冰面不再是单调的蓝白色,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混杂着暗红与深紫的斑驳色泽。
空气中弥漫的寒意中,开始掺杂进一丝极其微弱的、令人不安的“腥甜”气息——不是血,而是一种能量腐败衰变后特有的味道。
“就是那里!”九霄指着那片斑驳冰域的中心,声音带着一丝激动和紧张,“波动源头!虽然……感觉更混乱了,但绝对在那里!”
瓦尔特没有贸然前进。
他示意两人停下对前方区域进行全方位扫描。
重力波反馈回来的信息,让这位见多识广的第一律者也感到一阵心悸。
风……
在踏入祭坛领域的瞬间,改变了性质。
不再是之前那种夹杂着冰晶、带着物理切割感的凛冽寒风,而是一种……粘稠的,仿佛凝固了时间的、无声的流动。
空气沉重得如同水银,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冷的阻力,吸入肺部的寒气不再仅仅是低温的刺激,更夹杂着某种无法言喻的、沉淀了亿万年的死寂与悲怆。
瓦尔特最先察觉到了异常。他停下脚步,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金色眼眸锐利地扫视着前方。
律者核心传来的,不再是之前那种被全面压制的滞涩感,而是一种更诡异的“错位感”——仿佛这个区域的“规则”,与他们之前跋涉的冰海,乃至与塔内其他空间,都存在着根本性的不同。
“九霄,注意感知的变化。”他低声提醒,声音在这片异常寂静的区域里显得格外清晰。
九霄已经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她紫色的瞳孔微微收缩,不是出于恐惧,而是因为前方传来的那股“信号”,此刻变得无比清晰、无比强烈,强烈到甚至产生了某种“共鸣”的刺痛感,从她的圣痕深处隐隐传来。
那不再是模糊的指引,而是变成了一种明确的“呼唤”,或者说,一种“宣告”。
“就是这里……不会错。”她的声音有些干涩,目光死死地锁定前方,“那个‘东西’……就在前面。很近,非常近。”
律者小姐则显得更加不安。她紧紧抱着怀中光芒暗澹的白色镰刀,银白的长发无风自动,冰蓝色的眼眸深处,倒映出的不再是单纯的冰雪,而是无数细碎的、不断闪灭的灰白光影。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似乎在承受着某种无形的信息冲刷,比之前在冰渊处感受到的更加庞大、更加混乱。
“好多……好多声音……”她喃喃自语,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栗,“不是哭……也不是求救……是‘凝固’……一切都‘停’下来了……永远地‘停’在了最痛的那一刻……”
瓦尔特顺着九霄的视线望去。
然后,即便是以第一律者的见识和心性,他的呼吸也在那一刹那出现了短暂的停滞。
前方,冰海的“平面”被彻底打破了。
那不再是起伏的冰浪或深陷的冰渊,而是一座……无法用语言准确描述的、违背常理认知的“建筑”。
它并非从冰海中“升起”,更像是这片被冻结的时空本身,以自己的“死亡”和“记忆”为材料,自行“生长”或“凝结”而成的造物。
基础是无数巨大的、边长超过百米的纯白色方正巨石,它们以一种违反重力常识的方式堆叠、交错、悬浮,构成了庞大到令人绝望的基座和廊道。
这些巨石表面光滑如镜,反射着灰蒙蒙的天光,却又似乎能将光线吸收,呈现出一种吞噬性的苍白。
与白色巨石交织在一起的,是同等规模、却更加诡异的纯黑色棱柱。
它们并非规则的几何体,边缘扭曲,表面布满蜂窝状的孔洞,仿佛是被某种强酸或极端能量腐蚀过后再冻结的产物。黑色棱柱穿插在白色巨石之间,形成支撑,也形成囚笼般的结构。
黑与白,两种极致的色彩,在此处以一种混乱却又隐含某种残酷韵律的方式结合,蔓延、攀爬、交错,覆盖了视线所及的整个前方。
其规模之巨,瓦尔特初步目测,其占地面积至少达到数十平方公里,高度更是刺入低垂的云层,看不到顶端。
这已经不是“祭坛”能简单概括的形态。它更像是一座由“存在”(白色)与“虚无”(黑色)共同构筑的、献给“终末”本身的纪念碑,一个凝固在时空中的、关于“毁灭”的复杂函数表达式。
而最令人心神震撼的,并非这座“祭坛”本身的宏伟与诡异。
是在它之下——透过那些黑色棱柱的间隙,透过白色巨石之间的缝隙,甚至透过看似坚实的“地面”——你能看到的“景象”。
祭坛并非建立在坚实的冰层或土地上。它的下方,是深不见底的、厚度可能达到数百公里的“冰层”。
然而,这冰层并非透明或纯色。它如同一个无限延伸的、被垂直竖起的琥珀博物馆,内部封存着……无数文明的“毁灭瞬间”。
瓦尔特的目光落在一处黑色棱柱根部附近的“冰面”下。
那里冻结着一座宏伟的、带有金色穹顶的古典城市,但城市的一半已经化为熔融的玻璃态,天空中凝固着无数爆裂的火球和冲击波环,惊慌逃窜的人群被定格在奔跑、祈祷、相拥的瞬间,他们的表情清晰可见,绝望、恐惧、茫然……时间在那里被永远锚定在末日降临的百分之一秒。
他的视线平移。
另一处,白色巨石的阴影中,冰层下是一个充满未来感的太空城,银色的建筑如同森林,但此刻太空城被一道横贯星空的、暗紫色的裂隙吞噬了近半,裂隙边缘,战舰的残骸、破碎的星体碎片、以及被撕裂的人体,共同构成一幅残酷的静默星图。
再远处,冰层深处,隐约可见一片翠绿的森林世界被连根拔起的巨藤缠绕、绞碎;一个海洋行星被瞬间蒸干,留下干涸的海床和无数鱼类空洞的骨骼……
一片星系的星辰被无形的力量同时掐灭光芒,只留下冰冷的黑暗轮廓……
无数文明,无数种族,无数世界,它们最辉煌或最平凡的瞬间未曾留下,唯有毁灭降临的最后一刻,被某种无法理解的力量强行“剥离”、“截取”,然后像标本一样,封存在这数百公里厚的、绝对零度的时空琥珀之中,陈列在这座祭坛之下,成为其无声的基座与装饰。
这种冲击,并非单纯的视觉恐怖,而是一种直达存在本质的哲学性窒息。
它无声地诉说着一个事实:在这座塔面前,文明的兴衰、种族的存续、个体的悲欢,都不过是可以被随意采集、定格、展示的“标本”。所谓“终末”,并非一次性的结局,而是一种可供无限次重复、观赏、甚至研究的“现象”。
“……呃!”九霄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脸色变得苍白。她的感知能力在此地被迫“全开”,那些被封存的毁灭瞬间所蕴含的极致负面情绪
——绝望、不甘、怨恨、虚无——如同海啸般冲击着她的精神。她踉跄了一步,被瓦尔特伸手扶住。
“收敛感知!不要主动去‘解读’那些东西!”
瓦尔特沉声喝道,同时一道更为凝实的精神屏障将三人笼罩,隔绝了大部分直接的精神污染。
但他自己的脸色也极为难看。即便是他,直面如此规模、如此直白的“终末展览”,灵魂深处也感到阵阵寒意。
律者小姐已经跪倒在地,双手抱着头,身体剧烈颤抖,泪水无声地涌出。“太痛了……太多了……停不下来……为什么……要让他们停在这里……”她泣不成声,怀中的镰刀发出微弱的悲鸣般的震颤。
瓦尔特强行压下心中的悸动,目光扫视着这座死亡纪念碑。九霄感知的源头,就在这座祭坛的某处。
他们必须前进。
“能走吗?”他看向九霄。
九霄深吸了几口冰冷沉重的空气,紫色的眼眸中重新燃起火焰,那是属于“救世主”的倔强。“能。”
她咬牙站直身体,“信号……来自上面。很高处。”
瓦尔特又看向律者少女。少女擦了擦眼泪,虽然依旧颤抖,但还是努力站了起来,紧紧握住镰刀,用力点了点头。
三人不再言语,踏入了这座由黑白二色构成的、寂静无声的死亡圣殿。
行走在祭坛的基座区域,如同行走在巨人的坟墓中。
脚下是光滑冰冷的白色石面或粗糙不平的黑色棱柱断面,周围是高耸入云、沉默压抑的黑白结构体。
没有风,没有声音,只有他们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在空旷到可怕的空间里回荡,然后被某种力量吸收,变得沉闷短促。
那些被封存在脚下和周围冰层中的毁灭景象,如同沉默的壁画,无处不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访客自身的渺小与命运的脆弱。
瓦尔特强迫自己不去细看那些细节,将注意力集中在路径选择和能量探测上。
这里的空间规则更加古怪。重力方向并不恒定,有时需要沿着近乎垂直的白色巨石表面“行走”,有时又仿佛置身失重环境。方向感也极易迷失,黑色的棱柱似乎具有干扰感知的特性。
九霄不得不完全依赖她那越来越强烈的直觉指引,而瓦尔特则不断用伊甸之星修正路径,规避那些空间结构明显不稳定、散发着危险波动的区域。
他们攀爬,迂回,穿过由断裂巨柱形成的天然拱门,越过横跨在深不见底冰渊之上的、狭窄的黑色石梁。整个过程压抑得让人发疯。
律者小姐的状态时好时坏,有时她能敏锐地指出前方隐蔽的能量陷阱或空间褶皱,有时又会突然被某个冰层下的景象触动,陷入短暂的失神和悲伤。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终于抵达了祭坛的中上层区域。
这里的结构更加复杂,出现了类似平台、廊柱、甚至残缺凋塑般的存在。那些雕塑也是黑白二色,形态抽象扭曲,仿佛挣扎的人形,又像是某种无法理解的几何符号。
九霄的脚步越来越快,她的目光死死锁定着上方。
终于,他们穿过最后一段由交错黑白巨石构成的、如同肋骨般的通道,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相对“平整”的圆形平台,直径约有一公里。
平台的地面由纯粹的、没有丝毫杂质的白色玉石铺就,光滑如镜,倒映着上方低垂的灰色云层。
平台的边缘,矗立着十二根高达数百米的、通体漆黑如墨的巨型棱柱,如同沉默的守卫。
而在平台的正中央,也是整个庞大祭坛在视觉上的最高点与核心——
是一根奇异的“柱子”。
它并非单纯的黑色或白色。从底部到大约三分之一的高度,是那种吞噬一切光线的纯黑材质,而上方三分之二,则是反射一切光线的纯白。
黑与白的交界处并非平滑的直线,而是如同水墨交融般,有着细微的、不断缓慢流动变化的混沌边缘。
柱子本身并非笔直,带着一种自然的、如同生物嵴椎般的弧度,顶端没入云层,看不到尽头。
仅仅是注视着这根黑白柱,就能感到一种矛盾的撕裂感——它既是“存在”的锚点,也是“虚无”的象征;既是支撑这一切的“嵴梁”,也可能是否定这一切的“利刃”。
九霄在踏入平台的瞬间,就猛地停下了脚步,红色的眼眸(因情绪和能量激荡,紫色暂时转为深红)死死地盯住了那根黑白柱的顶端方向,身体绷紧,如同发现了目标的猎豹。
“在上面……”她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肯定的战栗,“那个‘东西’……就在那柱子的上面!感觉……非常非常近!”
瓦尔特也立刻将全部警惕提升到最高,伊甸之星悬浮在身前,澹金色的能量如呼吸般明灭,全力解析着周围的环境和柱子本身的能量读数。
反馈回来的信息混乱而矛盾,那柱子仿佛是一个信息的黑洞与白洞的结合体,不断吞噬又释放着无法理解的波动。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跟随着、状态起伏不定的律者小姐,忽然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迷茫地望向黑白柱的顶端,毫无预兆地,用一种梦呓般的、带着深切悲伤的语气说道:
“那上面……有个人……”
她顿了顿,似乎在努力捕捉那飘渺的感觉。
“……感觉好悲伤……又好孤独……”
“有个人?!!”
瓦尔特和九霄几乎同时低呼出声,霍然转身看向律者小姐,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有人?
在这片死寂的、埋葬了无数文明终末的祭坛最核心处,在那根散发着矛盾与撕裂感的黑白柱顶端……有个人?
这怎么可能?!
瓦尔特对自己的感知能力有绝对自信。
作为律者,他对环境的信息搜集和分析能力是顶尖的,尤其是对“存在”的感知。
在他的探测中,那根柱子上除了混乱的能量场和空间扭曲,根本没有任何符合“生命体”或“意识体”常规定义的信号!
九霄更是心中巨震。她确实感知到了一个强烈无比的“信号”或“源头”,但那感觉更像是某种“现象”、“规则集合体”或者“强大的遗物”,冰冷、磅礴、非人,绝非“一个人”所能散发出的!她的空间权柄也并未感应到那里有独立的空间包裹或隐藏领域。
然而,律者小姐的语气是如此肯定,那份悲伤和孤独的描述又是如此具体……难道她的感知方式,与他们都不同?难道她所谓的“听到声音”、“感觉情绪”,并非指向被封存的文明残响,而是……指向那个“人”?
就在两人惊疑不定,试图重新审视那根黑白柱时——
一道声音,毫无征兆地,直接在他们三人的意识深处响起。
那声音并非通过空气振动传播,也并非精神链接的沟通,更像是一种“信息”的直接“写入”,清晰、沉稳、音色中性偏男,却带着一种非人的平滑和……难以言喻的“空洞感”。
【你的感觉很敏锐……】
声音响起的刹那,瓦尔特和九霄全身的寒毛都倒竖起来!因为他们“听”到了声音,却依然无法感知到声音的“来源”!
那感觉就像你看着空无一物的桌面,却听到上面传来清晰的说话声,认知产生了致命的冲突和断裂。
紧接着,在他们死死盯着的、黑白柱顶端的方向——
空间,如同被滴入清水的墨迹,微微“晕染”开一小片。
然后,一个“人影”,凭空浮现。
没有光芒闪烁,没有能量波动,没有空间涟漪,甚至没有“出现”的过程。他就那样,从“不被感知”的状态,直接切换到了“可被视觉观测”的状态,仿佛他一直就在那里,只是他们之前“看不见”而已。
而当他们真正“看”清这个身影时,一股比面对脚下无数文明终末景象更加深邃的寒意和错愕,猛然攥住了他们的心脏。
那是一个……异常“简洁”,却又异常“矛盾”的人形。
身高与普通成年男性相仿,体型匀称。
他身上“穿”着的,或者说构成他上半身躯干外观的,是两种极致的色彩——左半身是纯粹的、不反射任何光线的漆黑,右半身是纯粹的、反射所有光线的苍白。
黑白交界线沿着他的鼻梁、喉结、胸膛中线笔直而下,如同用最精确的尺规划分,没有丝毫融合或渐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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