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7章 很想念（2/2）

我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停下了脚步。

我们正走到一条相对宽阔的街道上，旁边有一处被虚空能量波及、半边坍塌的茶楼，几个阴魂工匠正在一名低级鬼吏的指挥下，小心翼翼地清理着废墟。

我看着那忙碌的景象，沉默了片刻。

然后，我转过头，看向玄阴、墨鸦、夜枭三人。

我的目光在他们脸上缓缓扫过。

“玄阴当初在地府监国，你们三个……”我的声音低了一些，带着一种回忆的意味，“后来都去了人间，参加了……我和苏雅的婚礼。”

提到“苏雅”这个名字，三人的神情几乎同时发生了细微的变化。玄阴古板的面容柔和了一丝，墨鸦眼中的玩世不恭淡去，夜枭虽然戴着面具，但站姿似乎更挺直了些。

“你们觉得……”我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苏雅……她怎么样？”

夜枭和墨鸦几乎是下意识地，同时开口：“皇后娘娘对陛下极好。”

他们说完，似乎觉得这话太笼统，也太……官方。

我摇了摇头：“不是对我。”我的目光看着他们，“是对你们。对大家。对冥界。”

这一次，三人都沉默了。

不是无话可说，而是似乎有很多话，一下子堵在了喉咙里。

过了一会儿，玄阴先开口，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着老人特有的沙哑：“皇后娘娘……仁善，明理。老臣监国时，娘娘虽不多言政事，但每逢大事，私下询问娘娘意见，总能切中要害，且……心怀慈悲，常提醒老臣莫忘民生疾苦。对老臣……亦多有体恤。”

墨鸦接着说道，语气少了平时的油滑，多了几分真挚：“娘娘待我们……不像皇后对臣子，倒像是……自家妹子对兄长。会惦记着臣熬夜处理公文，让宫人送些安神的魂茶。会在我等出征前，细细叮嘱，注意安全。陛下您有时脾气上来，娘娘还会私下劝解，让我们多担待……她记得我们每个人的喜好，甚至记得夜枭不爱吃甜，记得厉魄那粗胚其实喜欢听戏……”

墨鸦说着，声音低了下去，摇了摇头，没再说。

夜枭沉默的时间最长。最后，他开口，声音透过面具，有些沉闷，却异常清晰：“臣等……皆很想念皇后娘娘。”

他顿了顿，补充道，这句话似乎用了他很大的力气：“若说陛下您带给我们的是……雷霆手段下的信任和倚重，是并肩作战的同袍之情，亦是需敬畏效忠的君王。那么皇后娘娘……她给我们的，更像是家人般的关怀和温暖。果断时能舍身奉献，平日里却贴心温柔。臣……很想念娘娘在的时候。很想。”

玄阴和墨鸦都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听着他们的话，看着他们脸上那毫不掩饰的追忆和感伤，心里某个地方，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闷痛。

但我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缓缓点了点头。

“既然……”我吸了口气，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苏雅对你们都很好。那么……”

我没说完。

夜枭却猛地抬起头，面具眼孔后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如刀，仿佛瞬间穿透了我所有未竟的话语。

“陛下。”夜枭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的激动和了然的冰冷，“您的意思是……镇渊、攀霄二军，是留给以后……打上天庭，为皇后娘娘报仇的？”

他的话语，像是一块巨石投入死水，激起了千层浪。

玄阴和墨鸦也猛地看向我，眼中充满了震惊，随即，那震惊化为了然，化为了……一种混合着悲愤和决绝的光芒。

我没有直接回答夜枭的问题。

反而，我看着他们三人，用一种近乎平静，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的声音，问道：

“朕若是真这么做……算不算……自私？”

“为了给苏雅报仇，将冥界最精锐的军队，带上一条可能更加血腥、更加艰难，甚至可能……有去无回的路？”

我的目光依次掠过他们的眼睛。

“算不算……罔顾了冥界现在的和平，罔顾了亿万阴魂期盼的安定生活？”

三人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同时，坚决地摇头。

“不算！”玄阴斩钉截铁。

“当然不算！”墨鸦语气激动，“陛下，皇后娘娘不仅是您的妻子，也是我们的……家人！她为冥界牺牲，她的仇，就是整个冥界的仇！”

夜枭的声音最冷，也最硬：“届时，臣请为先锋。第一个杀上天庭。”

我看着他们眼中那毫无作伪的坚决和同仇敌忾，心里那点冰冷的痛楚，似乎被注入了一丝暖流，但随即又被更深的决意覆盖。

我笑了笑，那笑容有些复杂，有欣慰，有苦涩，也有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坚定。

“你们几个……”我摇了摇头，“谁都别想去。”

在他们愕然的目光中，我继续说道：“冥界新定，百废待兴，离不开你们。玄阴要总揽政务，墨鸦要监控舆情、梳理内政，夜枭你要重组军队、监察四方。厉魄那家伙……冲锋陷阵可以，但留守坐镇，更需要他。”

我转身，继续朝着城墙方向走去，声音随风飘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报仇的事……”

“朕会亲自去。”

“到时候，朕会带着真正的‘幽冥大军’……”

“打上去。”

我们没有再说话，沉默地走着，但某种更加沉重也更加紧密的东西，仿佛在我们之间流淌。

终于，我们来到了城墙下。

这段城墙高大厚重，墙面布满刀劈斧凿和能量灼烧的痕迹，是之前抵御虚空生物进攻最激烈的地方之一。墙外，就是占地广阔的忠魂营大校场。此刻，站在城墙下，已经能隐约听到校场那边传来的、沉闷而密集的脚步声、甲胄碰撞声，以及一种压抑的、不安的骚动声。

我们沿着内侧的马道，悄无声息地登上了城墙。

城墙上，夜枭提前安排的暗卫早已等候多时。他们利用城墙上的垛口、敌楼和预先布置的简易阵法，构筑了一个巧妙的隐匿区域。从外面看，这里空空如也，但从内部，却能清晰地看到城墙下的忠魂营校场，甚至能听到较大的声响。

而此刻，这个隐匿区域内，已经“整齐”地摆放好了我们的“观众”。

以周衍、雷震为首，今日参与逼宫的文武官员，一个不少，全都被暗卫强制按着，跪在或者坐在城墙垛口后的阴影里。他们身上被施加了更强的禁锢，嘴巴也被堵住，只能瞪大眼睛，看着下方。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惊疑、恐惧，还有一丝茫然——不知道被带到这城墙上来做什么。

看到我们出现，暗卫们无声行礼。

我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控制好“观众”。

我走到城墙边，扶着冰冷的垛口，向下望去。

忠魂营大校场，此刻的景象，颇为“壮观”。

校场中央，黑压压地聚集着至少数万名守军将士。他们大多穿着制式的冥界守军甲胄，队列说不上整齐，显得有些拥挤和混乱，很多人脸上带着迷惑和不安，互相低声交谈着，嗡嗡的议论声汇成一片低沉的声浪。

而在校场四周，以及校场内部一些关键的位置，则站着一圈圈身着镇渊军黑色重甲、或攀霄军深青色轻甲的士兵。他们人数明显比中央的守军少，但队列严整，沉默肃立，手中兵刃虽未出鞘，但那股百战精锐的肃杀之气，如同无形的墙壁，将整个校场牢牢控制在其中。双方对比，高下立判。

在校场中央临时搭起的一个简易木台上，厉魄那高大的身影格外显眼。他换上了一身略显陈旧但更显彪悍的将军铠甲，抱着胳膊站在那里，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凶兽。他旁边还站着几个同样气势不凡的将领，是镇渊、攀霄二军的中高级军官。

此刻，厉魄似乎正在对台下那些茫然的守军说着什么，但因为距离和隐匿阵法的隔音效果，我们听得不太真切，只能看到他的手势和台下守军们随着他的话语，脸上表情不断变化——从茫然，到惊愕，到难以置信，再到……愤怒？

好戏，似乎就要开始了。

我收回目光，看了一眼身边一字排开、被强迫“观礼”的文武官员们。他们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挣扎着想要看得更清楚，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眼神里充满了急切和……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对着控制他们的暗卫点了点头。

暗卫会意，稍微调整了一下禁锢，让这些官员们能够更清晰地看到、听到下方的动静。但依旧牢牢控制着他们的身体，防止他们做出任何过激举动。

我后退半步，靠在冰冷的城墙墙壁上，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等待着。

玄阴、墨鸦、夜枭也各自找了位置，沉默地注视着下方。

城墙上的风，带着冥界特有的阴冷和淡淡魂力燃烧后残留的硝烟味道，呼啸而过。

戏开始了

而观众席，就在这高高的城墙之上，由一群最“合适”的观众组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