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2章 投效(1/2)
回到人间小院后,日子重新归于沉寂。
我每日早起,打水,洗漱,清扫院中落叶,然后坐在树下,闭目冥思。不修炼,只是将心神沉入识海最深处,一遍遍地梳理、巩固那因接连巨变而险些溃散的神魂。
记忆的碎片,情绪的漩涡,力量的残响,还有那些逝去之人的面孔与声音……所有的一切,都在识海中翻涌。我需要将它们一一安抚,归拢,让破碎的重新粘合,让动荡的重新稳固。
这并不容易。
每一次沉入识海,都像重新走过一遍炼狱。无数张脸,无数个瞬间,反复冲击。
但我必须承受。
我需要一个稳固的、清醒的、冰冷如铁的神魂,来执行接下来的计划。
复仇不是凭着一腔怒火就能完成的。尤其是当敌人是杨戬,是天庭,是整个旧天道体系时,更需要绝对的冷静和耐心。
日子一天天过去。
院中的老树叶子黄了又落,落了又长出新芽。我从初秋坐到深冬,又从寒冬坐到春暖花开。
人间的时间流速,与冥界不同,与天界更不同。我在小院中枯坐了将近四个月,换算到天界,不过堪堪几日。
但这四个月,对我而言,足够了。
当我再次睁开眼时,眼底那片翻涌的赤红与混乱,已经沉淀下去,化作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神魂的剧痛和虚浮感,也减轻了许多。虽然力量依旧停滞在五成,未能寸进,但操控起来,更加圆融自如,少了之前的滞涩与动荡。
更重要的是,心中那团名为“仇恨”的火焰,不再肆意灼烧,而是被收敛、压缩,凝成了一块坚硬、冰冷、随时可以爆发出毁灭性能量的内核。
该去看看了。
看看我种下的种子,发芽了没有。
我换上那身便于行动的黑色劲装,外面罩了件不起眼的灰色斗篷。对着井水照了照,水中的倒影面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经彻底沉静下来,不见波澜。
抬手,划开裂隙。
再次踏入天界时,那种熟悉的、令人不适的压迫感与虚空污染的气息,扑面而来。但这一次,我适应得更快。
我没有直接前往西天或天庭的核心区域,而是选择在两者之间的缓冲地带,一片被称为“云霭荒原”的辽阔云海区域,悄然潜行。
这里历来是双方势力交错、暗探活动频繁的地方。观察这里的动向,往往能窥见高层关系的微妙变化。
我隐匿身形,降低气息,如同一缕游魂,在荒原上空缓缓飘荡。
神识小心翼翼地铺开,如同最细密的渔网,捕捉着空气中流动的信息。
很快,我就发现了与上次不同的地方。
荒原上,属于天庭的巡逻小队数量明显增多了,而且巡逻的频率和路线更加严密,隐隐有针对西天方向的态势。小队成员的神情也更为警惕,经过某些特定区域时,会刻意放慢速度,用侦查法器反复扫描,仿佛在提防着什么。
而在靠近西天一侧的荒原边缘,我看到了几支规模不小的天庭部队。
他们驻扎在临时搭建的营垒中,营垒上飘扬着天庭的旗帜,但没有进一步向西天境内推进的迹象。营中将士的状态,也颇为微妙。
我潜行到一处地势较高的云丘后,远远观察着其中一个营地。
营地中央的主帐前,几名天将正在交谈。他们声音不高,但以我的耳力,足以听清。
“……佛国那边,今日又遣使来催,问第三批援军何时能到位,物资补给何时能送抵前线。”一个副将模样的中年男子皱着眉头,语带不满。
“催什么催。”主位上的一位银甲老将冷哼一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慢条斯理地道,“虚空大洞出现在他们灵山上,是他们自家防卫不力,出了内鬼,与我天庭何干?我们肯派兵在此驻扎,替他们稳住后方,防止虚空扩散,已是仁至义尽。”
“可是将军,天尊之前不是下令,要我等‘酌情援助,共抗虚空’吗?如今佛国前线吃紧,我们若一直按兵不动,会不会……”另一名年轻些的将领试探着问。
“酌情援助。”老将打断他,重音落在“酌情”二字上,“怎么个酌情法,上面可没细说。如今我部在此驻扎,震慑宵小,确保虚空祸水不东引,便是最大的援助。至于深入佛国参战……哼,那是他们自己的事。再说了,你当上面真的完全信任西天那帮秃驴?”
年轻将领一愣:“将军的意思是……”
老将放下茶杯,压低声音,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近日军中有些传言,你可听到了?”
“您是指……关于西天秘密启动某种禁忌大阵,导致人间消失、虚空转移的传言?”
“不只是传言。”老将声音更低了,“前几日,侦缉司的人在边界发现了些东西。一些……指向很明确的痕迹。上面虽然压着没明说,但意思已经传下来了:对西天的援助,要‘有分寸’,要‘留一手’。尤其是不能让他们把我天庭的儿郎,当成了填他们自家窟窿的炮灰。”
帐中几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都露出了然的神色。
“原来如此。”副将点点头,“那我们就继续保持现状?每日例行巡逻,偶尔派点人手去边界象征性支援一下,但主力绝不过界?”
“嗯。”老将颔首,“就这样。虚空让他们自己去扛。我们只要确保火别烧到自家地盘就行。至于他们扛不扛得住……嘿嘿,那就要看他们的造化了。”
几人又商议了几句军务,便各自散去。
我藏在云丘后,一动不动,心中却已了然。
看来,我之前留下的“线索”,已经发挥了作用。天庭高层显然对西天产生了严重的怀疑,甚至可能已经掌握了一些“证据”。这种怀疑反映在具体行动上,就是这种“出工不出力”的敷衍态度。
原本该是同心协力的盟友,此刻却同床异梦,互相提防。
很好。
但这还不够。
仅仅是这样程度的隔阂和猜忌,还不足以让他们彻底撕破脸皮,兵戎相见。
西天现在被虚空拖住,无力他顾,一旦他们缓过劲来,或者找到办法暂时稳住局面,很可能就会腾出手来,与天庭沟通,甚至反咬一口,将脏水泼到我这个“幽冥余孽”身上。
必须让这把火烧得更旺,旺到无法扑灭。
我回忆着上次潜入西天时,金蝉子在激战中的那声怒吼。
“幽冥……李安如!你竟敢……将此灾祸引至佛国!!!”
他感知到了虚空大洞上残留的冥界气息,也猜到了与我有关。
既然如此……何不将计就计?
一个更大胆、也更险峻的计划,开始在我脑中勾勒成型。
西天不是声称我引来了灾祸吗?
那我就现身,亲口“承认”。
但不是以胜利者的姿态,而是以一个“受害者”,一个“侥幸逃生的丧家之犬”的姿态。
我要告诉天庭——告诉杨戬——西天暗中进行了一个疯狂的计划:他们试图以人间和冥界两个世界为祭品,启动某种禁忌阵法,将整个西天佛国从三界中“剥离”出去,躲入安全区,独自逃生。
结果,他们玩脱了。
阵法失控,不仅没能成功剥离西天,反而将冥界的虚空大洞,反向传送到了他们自家灵山之上。而人间和冥界,则在这场灾难性的实验中,被彻底“毁坏”了——至少,从旧天道的视角看,它们“消失”了。
而我,李安如,作为冥界之主,在最后的关头,拼死抵抗,甚至不惜舍弃半身修为,才勉强从这场灾难中逃脱,侥幸捡回一条命。
如今,我修为大损,根基动摇,冥界已毁,人间已亡,走投无路,只得来投奔……天庭。
不,更准确地说,是投奔杨戬。
毕竟,我们之间,还有那“缚神印”的空壳联系。在他眼中,我或许仍是一个可以利用、也更容易控制的棋子。而我此刻的“凄惨”状态,也足以最大限度地降低他的戒心。
至于那个“禁忌大阵”的具体细节,我不会多说。
说得多,错得多,也容易让人怀疑。
我只需要抛出这个惊世骇俗的“指控”,然后留下足够的想象空间。天庭的那些聪明人,自然会用自己的逻辑,将我留下的“线索”、西天突然出现的虚空大洞、以及人间冥界的“消失”,完美地串联起来,形成一个他们自己深信不疑的“真相”。
有时候,不说,比说更有效。
猜,比被告知,更能让人确信。
想通这一切,我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可行。
那么,接下来,就是如何“表演”了。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利落的劲装,气息虽然内敛,但并无紊乱衰败之象。这不像一个修为尽毁、仓皇逃命的丧家之犬。
我需要改变。
我调动体内力量,刻意逆转了几处不太重要的经脉节点。顿时,一股气血逆行般的烦恶感涌上喉头,脸色也瞬间变得更加苍白,甚至透出一股灰败之气。周身的气息开始变得杂乱、虚弱,时强时弱,极不稳定,仿佛随时会溃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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