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9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2/2）

林远志微微怔住，蹲下身，与小男孩平视，问：“你妈妈咳嗽很久了吗？”

“嗯！”小男孩用力点头，小脸上满是担忧，“每年秋天都咳，今年特别厉害。晚上咳得更凶，我在隔壁房间都能听到。”

“没去看过医生吗？”

“看过！看了好多医生了，吃了好多药，都没好。”

小男孩的声音低了下去。

“妈妈说不看了，省钱给我读书。她说反正秋天过了就好了。可是……秋天有好几个月呢……”

他抬头看着林远志，眼圈有点红。

“林神医，你那么厉害，求求你帮我妈妈看看病吧！我以后长大了，赚了钱，一定把医药费还给你！我说到做到！”

孩子稚嫩却无比认真的承诺，让在场几个大人都静默了一瞬。

何玉金忍不住低声道：“师傅，这孩子……真懂事。”

蒋沁芸也收起了玩笑的神色，轻声说：“在燕京这种地方，还有人为省钱硬扛着不看病的……要不是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

林远志心中某处被轻轻触动。

他正欲开口，那边小男孩的父母已经发现了这边的异常，快步走了过来。

“小浩，怎么这么没礼貌，打扰别人！”孩子父亲一把拉过小男孩，歉疚地对林远志几人点头，“对不起对不起，孩子不懂事，没给您添麻烦吧？”

“没有没有，”蒋沁芸忙说，“这孩子很乖，他是担心妈妈的病。”

孩子母亲也走了过来，她看起来有些憔悴，脸上带着病容，此刻脸上因为尴尬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她拉过儿子，低声道：“你这孩子，怎么跟别人说家里的事情……”

她抬头看向林远志，正要继续道歉，目光落在林远志脸上时，忽然顿住。

“你……您……您是不是那位……治好了好多怪病的林医生？啊！我在网上看到过视频……”

孩子父亲闻言，也仔细打量了一下林远志，恍然大悟。

“哎呀！真是林医生！瞧我这眼神！刚才就觉得眼熟，没敢认！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您！”

小男孩趁机挣脱妈妈的手，跑到林远志身边，拉着他的衣角，带着哭腔说：

“爸爸，妈妈！这就是我说的那个很厉害很厉害的林神医！我请他给妈妈看病！”

“小浩！别胡说！”孩子母亲急忙想把孩子拉回来，却又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林远志站起身，对这对朴实的夫妻温和地说：“孩子也是一片孝心。如果方便的话，我可以帮您看看。当然，只是作为一点参考，别有压力。”

“这……这怎么好意思……”孩子母亲又惊又喜，还有些手足无措。

孩子父亲更是连连道谢：“林医生，您太客气了！这……这真是……我们这是走了什么运啊！太谢谢您了！不瞒您说，孩子他妈这咳嗽是老毛病了，看了好多地方，中医西医都试过，就是去不了根，年年犯，我们……我们也是没办法了……”

“让我先看看吧。”

林远志示意孩子母亲坐到旁边的空椅子上。

何玉金立刻默契地站到林远志侧后方，准备随时协助记录。

蒋沁芸和秋雁词也好奇地围拢过来一些。

林远志仔细端详了一下女人的面色，萎黄少华，眼圈发暗。

又让她伸出舌头。

舌质偏红，舌苔黄而厚腻，尤其舌中部苔厚明显，舌边散布着几个暗红色的小瘀点。

他示意女人将舌底卷起，舌下两条络脉颜色深紫，略显迂曲。

接着诊脉，指下感觉脉象细而略数，重按无力。

“咳嗽的痰，是什么颜色？容易咳出来吗？”林远志问。

“痰是黄的，有时候黏糊糊的，不太容易咳净。”女人回答，声音有些沙哑。

“除了咳嗽，还有没有其他不舒服？比如鼻子、咽喉？”

“鼻子经常发痒，老想打喷嚏，但又不流鼻涕。去医院查过，说可能是敏性鼻炎，但用药效果也不好。还有……胸口有时候会隐隐刺痛，位置固定，也不是一直疼，说不清什么时候就来一下。”女人补充道，“医院拍过片子，也没查出什么。”

“口干吗？喜欢喝凉的还是热的？”

“口干，老想喝水，喜欢喝凉水，喝了舒服点。”

“大小便怎么样？”

“大便有点干，小便黄。”

问诊完毕，林远志心中已有定见。

此证属肺经郁热，痰热内蕴，兼有瘀血阻络。

每年秋季发作，因秋气主收，皮毛腠理收敛，内郁之热不得宣散，上攻于肺，引动伏痰，故咳嗽加剧。

痰热壅肺，故咳黄痰；热伤津液，故口干喜冷饮；肺热上熏，故鼻痒喷嚏。舌红苔黄腻，脉数，均为痰热之象。

而舌边瘀点、舌下络脉青紫、胸有定处刺痛，则是久病入络，痰热阻滞，血行不畅，瘀血内停的明确指征。

之前治疗之所以效果不显或易复发，恐怕正是忽略了“瘀血”这一关键病机。

不通则痛，瘀血阻络，故胸痛；夜间阴气盛，气血运行迟缓，瘀阻加重，故咳嗽夜间更甚。

“你这个病，在中医看来，是肺里有热，有痰，而且这个痰和热纠结在一起，时间长了，影响了气血运行，产生了瘀血。”

林远志用尽量通俗的语言解释。

“所以光清热化痰效果不好，因为瘀血挡在那里，气血不通，热和痰就像被关在笼子里，清不掉也化不完。必须把瘀血也化开，让气血通畅，热邪才能外散，痰浊才能排出。治疗需要宣肺清热、化痰止咳，同时还要活血化瘀，几方面一起下手。”

孩子父母听得似懂非懂，但“瘀血”这个说法，却和女人胸口刺痛的症状对上了，让他们连连点头。

林远志拿出手机，调出记事本，开始斟酌方药：

麻黄、杏仁——宣肺平喘，开通肺气，给邪以出路。

黄芩、桑白皮、牛蒡子——清泄肺热。

桔梗、枳壳——一升一降，宣畅肺气，利咽祛痰。

瓜蒌皮、胆南星、半夏、茯苓、炒紫苏子、浙贝母——化痰、燥湿、降气、散结，针对顽痰。

地龙、丹参、桃仁、酒大黄——活血通络，化瘀清热。

地龙擅于搜风通络，对于久病入络之证尤为适宜；丹参、桃仁活血化瘀；少量酒大黄，既能活血，又能导热下行，给瘀热以出路。

当归——养血活血，使化瘀而不伤血。

生甘草——调和诸药，清热解毒。

方成，林远志将手机屏幕转向孩子父亲：“这个方子，你们拍个照。回去先抓三剂，每天一剂，分两次，饭后温服。

吃药期间，饮食清淡，忌食辛辣、油腻、鱼腥和生冷。如果三天后咳嗽、咳痰、胸闷这些症状有减轻，就继续服用，直到好得差不多为止。

如果吃了不舒服，或者没效果，就停掉，再找别的医生看。”

“哎！好！好！谢谢林医生！太谢谢您了！”孩子父亲手都有些发抖，连忙用手机拍下方子，如获至宝。

孩子母亲也连连道谢。

小男孩更是高兴地跳起来，拉着林远志的手：“谢谢林神医！等我长大了，一定赚钱还你医药费！”

林远志摸了摸孩子的头，说：“不用还。今天咱们碰上，是缘分。我不是给谁看病，只是给你妈妈一点建议。方子上的药都很普通，不贵，去正规药房抓就行。希望你妈妈早点好起来。”

一家人离开。

他们拿着没吃完的简单食物，特意走到了更远一些、没人的角落，似乎是不想再打扰到林远志他们。

看着那一家人相互搀扶着走远的背影，蒋沁芸托着腮，忽然轻声说：

“虽然他们看起来不富裕，但一家人在一起，相亲相爱，真好。”

林远志想起蒋沁芸早年丧母，与父亲关系也并不亲密，心中了然，没有接话。

何玉金则还沉浸在刚才的病案中，她拿出随身带的小本子，一边记录一边问：

“师傅，为什么她这个咳嗽每年秋天定时发作？还有，您怎么判断她有瘀血的？就凭舌边瘀点和舌下络脉颜色吗？”

林远志收回目光，耐心解释道：

“秋季对应肺金，主收敛。病人肺中本有郁热痰浊，夏季阳气浮于外，热邪尚有出路。

一到秋天，天气转凉，毛孔收缩，阳气内收，内热不得外散，反而闭郁于内，上攻于肺，所以咳嗽加重。

久病必瘀，久咳伤络。她咳嗽多年，肺气宣降失常，必然影响气血运行。

气滞则血瘀，痰浊阻滞也会导致血瘀。舌边瘀点、舌下络脉青紫迂曲，是瘀血的典型舌象。

加上她胸有定处刺痛，更是瘀血疼痛的特征——痛处固定，像针扎一样。

夜间加重，也因为血属阴，夜晚阴气盛，血行更缓，瘀阻更甚。

所以治疗时，必须在清热化痰基础上，加入活血化瘀通络之品，否则病根难除。”

何玉金恍然大悟，飞快地记录着：“原来如此！所以您用了地龙、丹参、桃仁，还用了酒大黄活血导热下行。我明白了，痰瘀常常互结！”

“总结得不错。”林远志赞许地点点头。

“希望那位阿姨能快点好起来。”秋雁词轻声祝福。

蒋沁芸看了看四周，忽然狡黠一笑，拿起林远志放在桌上的墨镜，递给他：

“志哥，我看你还是把这个戴上吧。不然，就凭你现在这‘公园义诊’的架势，我怕咱们这烧烤还没吃完，就要被求医问药的人包围了。”

林远志闻言，也无奈地笑了笑，接过墨镜戴上。

他重新拿起那根凉了的烤玉米，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