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5章 末路求生,振翅何及(1/2)
念头既已清晰,那求生的意志便如同石缝中挣扎而出的野草,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
佟佳贵妃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冰冷的空气刺得肺腑生疼,却也让她混沌的头脑愈发清醒。
她知道,坐以待毙只有死路一条,被动等待“圣裁”降临,结局很可能就是佟佳氏的彻底覆灭,连那些对此事毫不知情的老弱妇孺也难以幸免。
她必须主动做点什么,哪怕希望渺茫,哪怕姿态卑微,也必须去尝试,去争取那一线可能因为太子幸存而出现的、宽恕无辜者的机会。
这不仅仅是为了她自己,更是为了额娘,为了族中那些懵懂孩童,为了佟佳氏不至于血脉断绝。
她缓缓从主位上站起身,七日来几乎未曾移动的身体有些僵硬,脚步虚浮,但她努力挺直了脊梁,维持着贵妃最后的体面与端庄。
她走向殿门附近,那里侍立着两名身着御前侍卫服饰、面容冷峻的青年。
这两名侍卫见她走近,并未行礼——在景仁宫如今的特殊境地下,这似乎是一种默认的规矩——只是将原本就挺直的身体站得更直了些,目光平视前方,带着疏离与警惕。
佟佳贵妃在他们面前三步远的地方停下,微微颔首,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与温和,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切:“二位侍卫大人。”
两名侍卫这才将目光转向她,其中一人开口道:“贵妃娘娘有何吩咐?”声音平板,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本宫……有一事相求。”
佟佳贵妃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确保每一个字都稳妥,“不知二位,能否代为通传,引荐本宫……面见御前首领太监,梁九功梁公公?或是……魏珠魏公公亦可。”
她深知直接求见皇上是绝无可能的,甚至求见太子更是痴心妄想。
她所求的,只是一个能与御前核心人物、能接触到皇上心思的人,说上几句话的机会。
梁九功或魏珠,是眼下最现实的目标。哪怕只是隔着门、隔着人,递上一两句话也好。
果然,那侍卫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了冷漠,公式化地回道:“回娘娘,奴才等只奉命守卫景仁宫,不得擅离职守,亦无通传之权。娘娘若有要事,可……上书陈情。”
上书陈情?佟佳贵妃心中苦笑。
在如今这情势下,一封来自景仁宫、出自她这个佟佳氏贵妃之手的“陈情书”,恐怕连这宫门都出不去,就会被直接当作“狡辩”或“攀扯”的证物封存起来,甚至可能适得其反。
她摇了摇头,目光恳切地看着那侍卫,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带着一丝哀恳:“侍卫大人,本宫知晓规矩,亦知此刻境况。
并非要求大人违令,只是……能否请大人在换班或有机会时,代为向能够通传的上官,转达本宫这微末之请?
本宫……只想向梁公公或魏公公,陈述几句关乎……无辜老弱妇孺性命安危的紧要话,绝无他意,更不敢妄求其他。”
她刻意强调了“无辜老弱妇孺”和“性命安危”,试图触动哪怕一丝一毫的人情与恻隐之心。
她知道这些御前之人训练有素,铁石心肠,但毕竟也是人。
那侍卫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显然佟佳贵妃如此直白且放下身段的恳求,让他有些意外,也感到了压力。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最终,他依旧用那平板的声音道:“娘娘之言,奴才记下了。若有合适时机,会向上官提及。
但请娘娘莫要抱有期望,奴才位卑言轻,做不得主。”
“本宫明白。”佟佳贵妃立刻道,甚至微微欠了欠身,“无论成与不成,本宫都感念大人此心。多谢。”
她能做的,只有这一步了。
抛出这个请求,留下这个印象。
至于对方是否会真的“提及”,提及后又会如何,已非她所能掌控。
但这姿态必须做出来,这“试图沟通”的信号必须传递出去。
这至少表明,她没有放弃,没有顽抗,而是愿意在“规矩”内寻求一线生机,并且……心怀对“无辜者”的顾虑。
这在未来的审判中,或许能成为对她稍微有利的一个细微注脚。
退回殿内,重新在那冰冷的主位上坐下,佟佳贵妃的心依旧悬着,但比起之前纯粹的绝望等待,此刻多了几分主动挣扎后的疲惫与一丝极微弱的、连她自己都不敢深想的期待。
她知道,更大的可能是石沉大海,她这卑微的请求根本传不到梁九功或魏珠耳中,或者即便传到了,也无人会理会一个失势待罪贵妃的求见。
但是,她必须做。
不做,佟佳氏那些与此事毫无瓜葛、仅仅因为姓氏而面临灭顶之灾的老弱妇孺,就真的连这万分之一的、因为太子幸存而可能存在的、被网开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作为家族在宫中的最高代表,作为可能唯一还能发出一点声音的人,这是她不可推卸的责任,也是她……为自己良知所做的最后努力。
景仁宫的空气依旧凝滞,监视的目光依旧无处不在。
但佟佳贵妃的心境,已从完全的被动承受,转向了一种带着悲壮色彩的、绝望中的主动求存。
她如同一只被困在蛛网中心的飞蛾,明知希望渺茫,仍要振动残翅,试图触碰那决定生死的网线。
这振翅或许无力,或许徒劳,却是她在绝境中,能为自己和家族做出的、最后的努力。
*
夜色渐深,紫禁城的宫灯次第点亮,映照着往来交班侍卫们沉默而有序的身影。
那两名在景仁宫当值的御前侍卫,在完成了一整日的严密看守后,与其他同僚进行了无声的交接。
换下岗后,他们并未立刻散去休息,而是依照严格的规矩,径直前往乾清宫外围一处专供御前侍卫和内侍首领汇总消息的值房。
值房内灯火通明,却异常安静。
梁九功和魏珠正对坐在一张紫檀木桌案的两侧,面前摊开着厚厚的记录簿册,上面密密麻麻记载着七日来各处的动态、人员异动以及……重点监控对象的言行举止。
景仁宫,无疑是这簿册上最醒目、记录也最详尽的一处。
两名侍卫肃立行礼后,其中一人上前一步,声音平稳无波,将白日里佟佳贵妃的言行,事无巨细,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从她如何起身走近,到说话时的语气神态,再到每一个用词和请求,包括最后那句“感念大人此心”和微微欠身的动作,都毫无遗漏地呈报上来。
他们甚至提及了佟佳贵妃在退回座位后,那略显疲惫却似乎带着一丝异样神采的眼神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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