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1/2)
借着极其微弱的光线,他赫然发现,石壁在这里向内凹陷,形成了一个勉强能容一人蜷缩的小小凹坑,而凹坑的底部,几块巨大的乱石犬牙交错地堆叠着,在它们与后方岩壁之间,赫然露出一道狭窄的、仅容一人侧身勉强挤过的缝隙。
一股带着土腥味和腐烂植物气息的冷风,正源源不断地从那条黑暗的缝隙里吹出来。
是山体裂缝。
这条石缝深处,竟然连通着一条不知通向何处的、天然形成的狭窄山体裂缝。
生的希望如同电流般瞬间贯穿葛杰全身。
他毫不犹豫,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侧过身体,忍着右肩骨头摩擦岩壁带来的剧痛,一点点挤进了那条黑暗、冰冷、充满未知的缝隙之中。
身体被冰冷的岩石紧紧挤压着,每一步挪动都异常艰难。
身后的叫骂声、火把燃烧的噼啪声、甚至有人试图向石缝里开枪的沉闷枪声,都随着他的深入而迅速变得遥远、模糊,最终被岩石隔绝,只剩下自己粗重如牛的喘息声、心脏在耳膜上狂跳的巨响,以及岩石冰冷坚硬的触感。
黑暗,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彻底包裹了他。
只有那从缝隙深处吹来的、带着一丝凉意的风,如同无形的指引,牵引着他向着未知的、但至少是暂时脱离枪口的方向,艰难地、一步一步地挪动。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前方的风似乎更强劲了一些,空气也不再那么污浊。
葛杰的意识在剧痛和失血的眩晕中反复沉浮,全凭一股本能在支撑着身体向前移动。
终于,他脚下一空,整个人失去平衡,向前扑倒。
预想中撞击岩石的剧痛没有传来,身下是松软、潮湿、带着浓郁腐叶气息的泥土。
他重重地摔倒在地,冰冷的泥水溅了他一脸。
他挣扎着抬起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虽然依旧阴冷、但明显新鲜了许多的空气。
眼前不再是逼仄的岩壁,而是一个相对开阔的空间。
惨白的月光,穿过上方高大树木稀疏交错的枝桠,如同破碎的银屑,斑驳地洒落下来,勉强照亮了四周。
这里似乎是山坳深处一片被密林环绕的洼地。
高大的古树投下浓重的阴影,腐烂的落叶堆积了厚厚一层,散发着潮湿的霉味。不远处,一条小溪在月光下闪烁着微弱的粼光,潺潺的水声在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
他……他爬出来了!
葛杰躺在地上,精疲力竭,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右肩的伤口在刚才的挤压和摔落中再次崩裂,鲜血已经染红了半边身体,黏腻冰冷。
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胸腔深处尖锐的疼痛。
月光,像一层薄而冷的锡箔,吝啬地泼洒在村庄歪斜的屋脊和坑洼的土路上。
葛杰的身影紧贴着冰冷粗糙的土坯墙根,几乎与那些凝固的、沉默的阴影融为一体。
他像一块吸饱了夜露的石头,呼吸压得又细又长,只有胸膛深处微微的起伏,证明这团阴影里藏着活物。风贴着地面卷过,带来远处枯草败叶的窸窣碎响,还有一丝若有若无、令人不安的金属摩擦声。
“嚓…嗒…嚓…嗒…”
这声音极轻,踩在碎石子上,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不容置疑的重量,敲碎了死水般的沉寂。
皮靴的硬底碾过路面零星的碎瓦砾,一声声,缓慢而稳定地向着他蛰伏的方向靠近。
葛杰的眼皮微微撑开一道缝,瞳孔在黑暗中急剧收缩,如同潜伏的野兽锁定了猎物移动的轨迹。
他不必探头,那声音的来处和人数,已在他脑中清晰地勾勒出来——两个,一前一后,标准的散兵巡逻队形。
军阀的灰布军装,在稀薄的月色下晕染出模糊而冰冷的轮廓。
枪管斜挎着,随着脚步轻轻晃动,枪口在黑暗中如同指向未知命运的黑洞。
他全身的骨头和肌肉瞬间绷紧、压缩,又在下一次呼吸的间隙骤然松弛,如同拉满又瞬间释放的弓弦,蓄积着雷霆一击的力量。
藏在宽大破旧棉袄袖筒里的右手,无声地滑出,握住了腰间那支冰冷的、沉甸的毛瑟C96手枪。
硬木枪柄的纹路早已被掌心汗水浸透,此刻却像吸饱了力量的根须,与他的掌纹死死咬合。
左手则像一条无声的蛇,悄然探向绑腿内侧,稳稳攥住了那把淬过火的精钢匕首,刃口在阴影里凝着一线幽暗的寒光。
他的身体重心微微下沉,前倾,右脚脚跟无声地离开了地面,只余前脚掌的筋肉像钢爪般紧紧抠住坚硬冰冷的泥地,随时准备爆发出撕裂一切的冲力。
两个灰色的影子在离他藏身的墙角不到十步的地方停住了。
月光吝啬地勾勒出他们模糊的侧影和肩上那杆老旧汉阳造步枪的轮廓。
其中一个似乎被某种声响吸引,微微侧过脸,耳朵朝向葛杰藏匿的阴影方向。
“嘶……”一声压抑的、类似毒蛇吐信的吸气声,在死寂中异常清晰。
葛杰的身体在对方侧脸、耳朵警惕竖起的那个刹那,如同被巨大的弹簧猛地弹射出去。
他不再是贴着墙根的阴影,而是一道撕裂夜色的黑色闪电,裹挟着泥土和露水的腥气,直扑那个侧耳倾听的士兵。
快!
快得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被月光瞬间拉长的残影。
那士兵喉间发出一声短促的、被扼住似的“呃”音,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抬枪的动作。
葛杰的左手探出,铁钳般死死扣住对方的下颌,猛地向上向后一扳。
同时,紧握匕首的右手闪电般由下至上,狠狠捅入目标暴露的咽喉下方。
匕首的尖端穿透皮肉,刺断软骨,发出沉闷而令人齿冷的“噗嗤”声。
滚烫的液体瞬间喷涌而出,溅在葛杰冰冷的手腕和袖口上,带着浓烈的、令人作呕的铁锈腥气。
另一个士兵的惊呼被硬生生掐断在喉咙里,恐惧和惊骇只来得及在他脸上凝固一瞬。
他的手指本能地痉挛着去扳动步枪的枪栓。
但葛杰的动作没有丝毫迟滞。
他如同甩开一件沉重的破麻袋,猛地将第一个士兵瘫软的身体推向这第二人,尸体沉重的撞击让后者一个趔趄,刚拉开的枪栓动作被打断。
就在这一刹那的失衡中,葛杰手中的毛瑟手枪已经抬起,黑洞洞的枪口隔着不到两臂的距离,稳稳地指向对方因惊骇而放大的瞳孔中心。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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