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风雨欲来(2/2)
朱瑞依旧不见踪影,但天下也不太平。
自三月开始,浙江、岭南几处地方,雨水频发,几个州县都遭遇了洪灾。
林阶安这个户部给事中这阵子忙得不可开交,每日睁眼就是算账,今天要往哪里送钱,又要去哪里拿钱。
洪灾之后,有几处州府还闹起了瘟疫,一时间,民不聊生,几乎每日都有急报送往京中,承和帝本就不佳的身体这阵子受这些事影响,更是被摧残得不行。
而这期间,陕西还出现了个太平教,糅合了佛教禅宗和道教无为的理念,打着人生来就是受苦的,入教则能化解一切苦难,能享永生,吸引了不少百姓。
待这个消息闹至京城的时候,这个太平教已经十分壮大。
而在陆平章和谭濯明的查验下,发现这个太平教不仅吸纳了不少普通百姓,还与陕西的官员有来往。
再查验之下,发现这太平教打着教化众人的理念,实则却是把信徒收拢起来,一来蚕食他们的思想,叫他们为自己所用,二来则是利用那些女信徒吸引官员,以女色和银钱拉拢他们,让陕西那边的官员同流合污,串成一线。
承和帝知晓后自是大怒,叫谭濯明带着人去陕西处理这件事。
而边关近来亦有几处骚动。
好在大梁从不重文轻武,几处边塞都有强将抵挡,暂时未出现什么意外。
内忧外患。
虽然朱瑞未曾出现,但陆平章敏锐地感觉到这些事都与他有关。
这天夜里,陆平章与沈知意早早就就了寝。
沈知意如今已经显怀,害喜的症状减轻,但平日身体总是酸痛,还变得嗜睡,陆平章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有些能带回家的公务便都会带回家处理,可以多陪陪她。
沧海得了消息漏夜前来。
今日正好是秦思柔守夜,听到动静便提着灯笼出来。
看见沧海。
二人如今很少私下见面,也没再说过什么不应该的话。
他们都是理智的人,即便此时这样单独碰面,也没多余的想法。
“出什么事了?”秦思柔压着声音问,又说了句,“侯爷已经陪夫人睡下了。”
沧海面露为难。
思索着该不该叫侯爷起来。
还在犹豫间,陆平章已经披着衣裳从里面出来了,同样压着声音问:“什么事?”
看见他出来,沧海便没犹豫,直接轻声回道:“侯爷,闻古山那边来信了。”
他说完便径直把手中的信交给了陆平章。
陆平章伸手接过。
秦思柔把手中的灯笼凑过去一些,好叫他看清上面的内容。
“我来吧。”沧海看她举得费劲,便跟秦思柔伸了手。
秦思柔也没拒绝,把灯递给他,自己默默退到了一旁。
陆平章快速看完信上内容。
果然和他想的一样,那太平教就是朱瑞的手笔,而朱瑞现在还跟董乾联系上了。
陆平章脸色不好,但他并未发作,只跟沧海说:“先下去吧。”
这事还得明日去宫里跟陛下商议,陆平章吩咐完便先回了屋。
沈知意还睡着,但等陆平章脱完外裳上去的时候还是感觉到了身侧传来的动静,虽然陆平章已经很小心了。
她挨过来迷迷糊糊地问他:“怎么了?”
风雨欲来,但陆平章并不想叫她担心,把她揽于怀中后轻轻亲吻了下她的额头轻声说:“没事,一点小事。”
沈知意本就没醒,听他说没事,就又再次倒头睡过去了。
陆平章倒是迟迟没睡着。
翌日,陆平章一早就起来了,沈知意还在睡,但听到他起来的动静还是清醒了一会。
“今天怎么这么早?”沈知意睁不开眼似的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觉得天都还没亮。
“今天有早朝,得进宫。”陆平章回她,又与她说,“你继续睡,还早。”
沈知意睁开眼看他,应道:“好。”
陆平章被她看得心软极了,又俯身在她额头亲了一下。
替她掖好被子,哄着她说:“睡吧。”
沈知意还困得紧,被他这么一哄,眼皮也没挣扎,就这么慢慢合上了。
陆平章等人彻底睡着,才换好官服离开。
这几日早朝的氛围十分紧张。
承和帝便是个好脾气的,但接连出了这么多事,他亦冒火。
尤其是陕西省太平教的事,牵连这么多官员,要处置要安排,今日早朝他便训斥了不少人。
待早朝结束,不少人离开,陆平章留了下来。
他目送董乾离开的方向,见他今日格外安分,有些官员也注意到董乾的不对劲,还以为他生病了,关怀簇拥着这位国丈爷离开大殿。
陆平章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待官员全部离开,冯公公亦打发了其余内侍去往外面候着。
陆平章跟着承和帝进了内殿,冯公公替他们斟了茶。
陆平章没隐瞒,把昨夜闻古山给他的信给了承和帝看。
承和帝看完之后,脸色也同昨晚的陆平章一样。
似是意料之中,承和帝并未发火,只沉声道:“果然是他。”
“他还跟董乾联系上了?”承和帝问陆平章,也想到今日早朝董乾格外安分,一句话都没说的样子。
这次太平教牵扯陕西路一票的官员中,其中就有几个是靠着董家发家的,这次承和帝要惩治他们,董乾也没替他们开口。
原来是因为跟朱瑞联系上了,怕给自己惹祸才没开这个口。
“朱瑞不可能为他人做嫁衣,董乾会信他?”承和帝拧眉。
陆平章于下首坐着,闻言,回道:“信不信的,有可用之处就好,董乾想做真正的国丈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承和帝想到董氏那个还不知道儿女的肚子,冷笑:“是儿是女都还不知道,董乾倒是想得够远。”
他冷着脸把那张字条拍在案上,咳着喝了口茶才又哑声问:“你什么想法?”
陆平章沉吟:“朱瑞不能留,董乾也不能留,但董家牵扯太多,陛下心中可有打算?”
承和帝自然想给自己的儿子留下一个干干净净的朝廷,一个太平盛世。
当初他登基之际仰仗董家,被迫娶了董氏,头几年也没少被董家掣肘。
这些年,他对董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因为董家牵连太多,牵一发而动全身。
没有由头要处置他们很难,现在倒是个好机会。
但要想彻底解决他们也不容易。
要是一个不小心,只怕朝堂都得动荡。
“难办。”承和帝叹了口气,又道,“何况老太师毕竟是我们大梁的功臣,有他在,也不好直接对董家出手。”
陆平章也是一样的想法:“我可以去找老太师聊下。”
两人多年好友,承和帝自然立刻明白过来陆平章的意思,他蹙眉:“会不会打草惊蛇?”
陆平章看着承和帝说:“老太师人老心还未老,他应该知道纵容董乾做那些事会有什么后果,便是为了董家那些子子孙孙,他都应该知道该选什么路。”
承和帝沉吟片刻,最终还是点了头。
“那你小心。”承和帝看着陆平章说,“锦衣卫和禁军最近由你调令。”
陆平章颔首。
“朱瑞借太平教起势,估计还有后招等着我们,这阵子您和陛下也千万小心。”
承和帝自然晓得。
不过他们都在这宫墙之中,一堆大内高手护着,倒是不必太过担心。
“不必担心我们,反倒是你和玉成他们,尤其是玉成,他这次一人抵挡陕西路,朱瑞又不知道在哪,你记得叫他小心提防。”
陆平章点点头。
谭濯明走前,他就另派了数十人保护他,又与谭濯明约定隔三日来一封信,以保证对方的安全。
陆平章也没耽搁,和承和帝聊了一会就准备先行离开了。
要走的时候,窗外忽然起了一阵风,陆平章望过去,见窗外乌云密布。
风雨欲来,他见敞开的窗扉漏进来那一点阴暗的光,照在这位年轻帝王苍白的脸色上。
“当初端王起兵这么危险的境地,陛下也能杀出重围稳坐龙椅,如今不过就是个朱瑞,陛下大可放心,我们都会护着您和太子,定不叫大梁根基受损。”
承和帝原本正揉按着眉心轻轻揉着。
闻言,年轻帝王抬起眼帘,见前方好友于光中而立,一如当年护送他进宫登基的模样,承和帝连日来的烦躁忽然就慢慢平静了下来。
他朝着陆平章点点头,脸上也浮现了一点笑意。
“朕知道。”
陆平章这才再次拱手离开。
冯公公候在珠帘外,看到他出来立刻躬身跟陆平章问好。
陆平章伸手托了一把他的胳膊。
“公公进去照顾陛下吧。”
“诶。”冯公公应道。
“外头快下雨了,我叫人为侯爷准备了油纸伞,侯爷出去的时候莫忘记拿。”
陆平章点点头。
出了大殿,自有内侍上前为他推动轮椅,送上伞。
陆平章望着外面的天看了一会才离开。
当天,他便遣人送信给了董家那位老太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