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炉火锻铁 雪原猎踪(1/2)
范鞅离开新绛的次日,雪停了,但天色依旧阴沉,寒风刺骨。赵朔并未因心腹离京而闲坐府中,他换上一身简朴的深衣,仅带赵忠和两名低调护卫,悄然出城,前往位于新绛以北三十里的一处赵氏私属庄园。
这庄园看似普通,以农桑为主,背靠一处林木茂密的山丘。但庄园深处,临近山脚,却有一片守卫森严的工坊区,高耸的烟囱终日冒着黑烟,即便在冬日,靠近也能感到一股灼热的气息。这里是赵氏秘密扩建的冶铁与兵器试验坊,得益于范蠡留下的部分技术和猗顿暗中输送的稀有材料,这里的工艺已隐隐超越晋国官坊。
庄园管事早已得到通知,恭候在侧门,将赵朔一行引入。穿过几重院落,灼热感和叮当的锤打声越来越清晰。
“主上,按照您的吩咐,‘二号炉’经过上次改造,已连续烧炼七日,今日正该出铁水。‘三号炉’也在尝试您给的‘炒钢法’图谱,只是火候和搅拌时机尚在摸索,废品率颇高。”管事一边引路,一边低声汇报。
赵朔微微点头:“带我去看。”
工坊区内,热浪扑面。数座形制各异的冶铁炉烈焰熊熊,工匠们赤着上身,汗流浃背,忙碌着添料、鼓风、观察火色。见到赵朔等人,工匠头目连忙上前见礼。
赵朔摆手示意不必多礼,径直走到那座最大的“二号炉”前。炉体用特制的耐火泥砖砌成,比常见的竖炉更高大,侧面有复杂的陶制风管与巨大的皮囊风箱相连,数名壮汉正奋力推拉风箱,鼓入强劲气流。炉顶冒着炽热的青红色火焰。
“火候如何?”赵朔问炉前掌火的老匠人。这老匠人是猗顿从齐国海滨寻来的,据说祖上曾为吴越铸剑师,后被范蠡收留,技艺精湛。
老匠人眯着眼盯着炉内火焰,又用长铁钎探了探,回道:“回主上,火焰纯青带白,铁矿石已化尽,渣滓上浮,铁水澄澈,正是出铁的好时候!比旧炉快了近两个时辰,且看这火焰势头,此炉铁水必然更多、更炽!”
“好!准备出铁!”赵朔眼中闪过期待。
命令传下,工匠们各就各位。炉前工用长杆撬开炉体下部的出铁口封泥,一股炽白耀眼的铁水瞬间如熔岩般涌出,顺着预先挖好的陶制流道,注入下方排列的模范之中。铁水奔流,热浪灼人,空气中弥漫着硫磺与金属的混合气味。
流道分为数股,分别注入不同的模范:有长条形的铁锭模,有斧、凿等工具模,也有少数剑、矛的粗胚模。铁水注入,迅速凝固成形,表面泛起暗红色的光泽。
待模范稍冷,工匠用铁钳将铸件取出,放入旁边的水槽淬火,“嗤啦”声大作,白汽蒸腾。赵朔走上前,仔细查看那些初步成型的铁锭和粗胚。
他拿起一块冷却后的铁锭,入手沉甸甸,敲击声音清脆,断面呈灰白色,质地较为均匀,杂质少。“比上次的成色更好。”赵朔评价道。
老匠人满脸自豪:“是!主上提供的这种‘石灰石’和改良的鼓风之法,去渣效果极佳!而且炉温更高,铁水流动更好,铸件瑕疵少了许多。您看这斧胚,”他拿起一把刚刚淬火的斧头粗胚,“轮廓清晰,无气泡砂眼,稍加锻打修磨,便是上好的利器!”
赵朔接过斧胚,感受其重量和轮廓,又走到一旁专门测试硬度的铁砧前,用一把旧铁斧与之对砍。“铛!”一声脆响,旧斧刃口崩缺一小块,而新斧胚仅留下浅浅白印。
“硬度不错。”赵朔满意道,“韧性测试做了吗?”
“做了几批。同样厚度,新炉所出铁料,弯折至断裂的幅度比旧料增加近三成。若再经过反复折叠锻打,韧性还能提升。只是那等技法极耗工时,目前只在小规模尝试,用于打造少数将官的佩剑或矛头。”老匠人答道。
“折叠锻打的技术,要总结规律,培养专精的匠人。不求多,但求精。将来或许有大用。”赵朔嘱咐道。他知道,真正的神兵利器,往往就体现在这些细节的积累上。“另外,‘三号炉’的‘炒钢’试验,不要怕失败,记录每次配料、火候、搅拌时间与结果,找出规律。一旦成功,我们就能得到品质更均匀、可塑性更好的‘钢’,这对于制作强弩的弩机、车轴的轴承、乃至更精良的甲片,都至关重要。”
“小人明白!定当竭尽全力!”老匠人和众工匠躬身应道。
巡视完冶铁工坊,赵朔又去看了新设立的木工坊和皮甲鞣制坊。木工坊正在尝试用新的阴干和拼接技术制作更坚韧的长弓和弩臂;皮甲坊则在试验多层皮革复合压胶、局部嵌入铁片的工艺,以在保证防护的同时减轻重量。
这些改进看似琐碎,但累积起来,就是军队战斗力的实质性提升。赵朔深知,在冷兵器时代,武器装备的代差,有时能决定一场战役的胜负。他无法像后世那样推动工业革命,但可以在现有条件下,将技术优化到极致。
“所有改进工艺,必须严格保密。参与关键工序的工匠,集中居住,待遇从优,但不得随意出入。图纸、配方,由你和几位老师傅分别掌管部分,不得外泄。”赵朔再次严令管事。
“主上放心,此地戒备森严,工匠家眷也妥善安置,绝不会让技艺外流。”
离开工坊区,赵朔在山庄用了简单的午膳,听取了管事关于庄田收成、仓储、佃户情况的汇报,并指示明年开春可以尝试引入一些新的轮作方式,以及试种猗顿商队带来的某些耐寒作物种子。经济与粮食,永远是实力的基础。
午后,赵朔启程返回新绛。马车行驶在积雪未消的官道上,两侧田野空旷,偶有寒鸦掠过。赵忠驾着车,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突然,前方道路转弯处的枯树林中,惊起一群飞鸟。
赵忠立刻勒马减速,手按上了腰间剑柄。两名护卫也警惕起来,一左一右护住马车两侧。
“主上,前方林中有异动。”赵忠低声道。
赵朔掀开车帘一角,望向那片稀疏的林子。积雪覆盖,林木凋零,看似平静。“可能是野兽,也可能是……”他话音未落,林中骤然射出三四支羽箭,嗤嗤破空,直奔马车!
“护驾!”赵忠大喝,勐拉缰绳,马车勐地转向,两支箭擦着车厢掠过,钉在路旁树干上。另一支箭被一名护卫挥剑格开。还有一支,直射车窗!
赵朔在车内看得分明,并未慌乱,身体向侧后一仰,那箭失“夺”的一声,深深嵌入车内壁板,尾羽震颤。
袭击者见箭失未竟全功,林中响起呼哨,七八名身着白色伪装服、手持利刃的蒙面人跃出,踏雪疾奔而来,动作迅捷,显然训练有素,非普通盗匪!
“是死士!结阵,保护主上!”赵忠已拔剑在手,跳下马车。两名护卫也迅速下马,三人呈三角阵型,将马车护在中间。
赵朔稳坐车内,面色冰冷。光天化日,在新绛近郊,官道之上,竟然有人敢伏击他这位刚刚扳倒郤克、重获君心的晋国上卿!是谁?郤克残党?国内其他敌对的卿族?还是……境外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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