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娘……我还在烧(2/2)
那不成调的歌谣再次响起。
起初只有风声回应,但紧接着,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出现了。
正午的阳光下,村里一百多户人家的门前,原本空无一物的水泥地上,突然多出了一道道黑色的阴影。
那影子只有两三尺高,胖乎乎的,有的扎着羊角辫,有的还含着手指头。
它们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门口,却没有任何一个能与现存的孩子对上号。
是狗蛋!
那是俺家狗蛋的虎头帽影子!
一个妇人突然疯了一样扑向自家门口的影子,却扑了个空,只有满嘴的泥灰。
别乱!
蓝阿公嘶吼着指挥,葛兰!
拿石灰粉!
把影子圈出来!
报乳名!
葛兰带着几个年轻力壮的后生,手里提着装满石灰的大桶,疯了一样在村里狂奔。
二柱家,大丫!到!
李拐子家,铁蛋!到!
每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报号,那誓墙上原本猩红如血的名字,就会有一个瞬间转变为灿烂的金字。
一个,十个,五十个……
当第七十三个名字金光大作之时,整片大地突然像是羊癫疯发作一般剧烈抽搐起来。
之前那只枯手留下的五道深沟里,猛地喷出数米高的血浆。
这些血浆没有四散飞溅,而是顺着裂缝蜿蜒爬行,眨眼间在地面上拼凑出一个方圆十丈的巨大符文。
那符文像是一张被人强行缝上的嘴。
噤声印……顾一白瞳孔骤缩。
这是‘终祭’里用来封印‘母恸之源’的手段。
这音一出,所有的哭声、歌声戛然而止,就像是整个世界被按下了静音键。
小满站在高处,死死盯着那个巨大的符文,突然开口,声音虽然哑,却异常清晰:
它不是怕我们找孩子……它是怕妈妈们想起来,自己曾经哭过。
与此同时,远处的山巅之上,一道赤红色的闪光稍纵即逝。
那是地师一脉特有的传讯烟火。
这道无声的命令,瞬间传入了潜伏在暗处的残余地师耳中:活捉那个女孩,剜去舌根,别让她再发出任何声音。
夜色如墨,原本喧嚣的村庄在噤声印的压制下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井台边,那座铁笼孤零零地立在风口,小满蜷缩在里面,似乎已经耗尽了力气沉沉睡去。
而在井台的阴影处,三个身着夜行衣的地师弟子,正像壁虎一样贴着地面无声滑行。
为首那人手里,倒扣着一把泛着幽蓝光泽的匕首——那是专门用来断绝言灵、切割声带的“断言匕”。
夜色比化不开的浓墨还要稠。
井台边的风打着旋儿,把那座孤零零的铁笼吹得微微摇晃。
小满蜷在笼角,呼吸轻得像只随时会断气的小猫。
三个黑影贴着地面游了过来。
他们的动作很怪,膝盖几乎不弯曲,完全靠脚踝的发力像蛇一样滑行。
这是地师一脉的“贴地游”,专门用来在房梁或者窄道上无声行走。
领头那个,手里的断言匕在月光下泛着一股子死鱼眼的蓝光。
他屏住气,手指刚刚搭上铁笼冰凉的栅栏,还没来得及发力,耳边突然炸起了一声脆响。
这声音太突兀,像是半夜里谁家老棺材板被人狠狠敲了一记。
“谁!”那人手一抖,断言匕差点脱手。
梆!梆!
又是两声,急促,干脆,透着股不要命的狠劲。
井台对面那个废弃的磨盘后面,慢慢站起一个人影。
李老栓手里攥着一根磨得油光发亮的竹梆子,另一只手死死捂在腰间。
他六十七了,背早驼了,但这会儿站得像根钉进地里的老木桩。
“我就知道有人要来掏窝子。”李老栓的声音哑得像是含了把沙子,他没看来人,只是盯着笼子里惊醒的小满,“更夫打更,防的就是你们这些见不得光的耗子。”
“找死。”领头的黑影冷哼一声,身形一晃,那把断言匕直奔李老栓咽喉而去。
李老栓没躲。
他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决绝,那只一直捂在腰间的手猛地一扯。
一团火光在两人中间炸开。
那不是什么精良的火器,就是过年剩下的散碎鞭炮药和铁钉子缠成的土雷。
巨大的冲击力把那地师直接掀翻了个跟头,半边脸都被铁渣子糊烂了,哀嚎着在地上打滚。
李老栓也被震飞了出去,重重撞在磨盘上,嘴里涌出一口血沫子,但他咧嘴笑了,露出缺了两颗门牙的牙床。
剩下的两个地师一看这架势,哪还敢硬拼,脚尖一点就要往屋顶上蹿,打算割断吊着铁笼的绳索把人带走。
只要上了房,就是他们的天下。
可惜,他们忘了这是哪儿。
刚踩上瓦片,一张巨大且带着腥味的大网就兜头罩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