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纸鸢飞过七十二灯(1/2)
晨光初透,苏晚晴与谢云书牵马推车穿行于外郡乡道。
昨夜那张《道在野》的纸鸢早已不见踪影,可一路走来,风里却总带着熟悉的痕迹。
路边孩童嬉闹着奔跑,手中竹骨纸鸢迎风而起,歪歪斜斜地掠过田埂。
那些风筝大多粗糙,却是用心扎的,骨架匀称,纸面平整,一看便知是孩子亲手所制。
苏晚晴脚步一顿——其中几只的翅面上,竟绘着一枚金线勾边的五瓣菌纹,随风翻转时,像一朵悄然绽放的暗花。
她驻足凝望,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包袱边缘。
不远处,一位白发老塾师拄杖立于溪畔石台,正指着空中飞舞的风筝对一群学童讲:“此乃‘苏氏三问’——土能说话?菌会走路?穷也能富?”
孩子们仰头听着,叽叽喳喳地抢答。
“土当然能说话!我们测墒情的时候,湿泥冒泡就是它在喊渴!”
“菌怎么会走路?但它能在曲房爬满缸壁,还自己变颜色哩!”
“穷也能富?”一个瘦小子咧嘴一笑,“我爹说,只要肯按《工坊册》里的法子干,三年就能盖新房!”
哄笑声中,老塾师捋须轻叹:“百年前,有人饿死在田头,只因不知土性;如今娃娃们张口就讲‘三温三控’,连放个风筝都要画上菌纹图腾……世道变了。”
苏晚晴静静听着,唇角微动,终究没有出声。
她将肩上包袱重新系紧,布带勒进掌心,传来熟悉的实感。
这双手曾搅过腐殖土、揉过霉粮曲、捧过濒死之人咳出的血痰,也曾在无数个寒夜里,凭着一点微光记下温度变化的毫厘之差。
如今,那些字句已不在她笔下,却长进了千家万户的灶台与学堂。
她转身继续前行,脚步比先前更稳。
午时日头渐高,二人在镇口一处茶棚歇脚。
棚子简陋,几根木桩撑起茅草顶,几张粗桌摆在外沿,坐满了歇脚的农夫、挑担的小贩。
苏晚晴要了一碗茶,粗陶碗端上来时,热气腾腾,色泽浅褐,浮着细碎菌渣般的颗粒。
她轻啜一口,眉梢微扬。
微苦,却清香扑鼻,咽下后舌根泛起绵长回甘——这不是普通野茶,而是用发酵失败后的废弃菌渣烘干焙制而成。
她记得自己早年试过十几次才调出最佳火候,本以为只是无奈之举,没想到竟成了民间新饮。
“他们已不再求‘秘方’,只寻‘通法’。”谢云书低声道,目光扫过墙上贴着的一张告示。
那是《五谷工坊招徒榜》,墨迹未干,条目详尽:
不限男女,不论出身,唯试三关——辨土色、控温曲、解灾图。
底下密密麻麻写着考核细则:从土壤酸碱反应到曲房湿度调控,再到蝗灾前兆识别与应急粮配比,皆有明文。
最末一行小字尤为醒目:
“若通其理,败亦录之。”
苏晚晴盯着那句话,心头猛地一震。
曾几何时,她藏方如命,怕人偷学,连谢云书问起关键步骤,她都只肯说一半。
那时她信的是一技压万法,守住一道秘传,便是安身立命之本。
可现在,有人敢公开收徒,不看结果看思路,不重成败重领悟。
这才是真正的传承。
她缓缓放下茶碗,碗底与桌面轻碰一声,像是某种无声的应和。
傍晚时分,天边霞光染红山脊,两人投宿至一处偏僻村落的客舍。
屋主是个年轻寡妇,约莫二十出头,眉眼清秀却带着风霜,见他们风尘仆仆,二话不说便端来一碗热汤面。
面条泛着淡淡的青灰,入口滑韧弹牙,汤底醇厚带酸香。
苏晚晴细嚼片刻,舌尖便捕捉到了那一丝特有的菌丝蛋白风味——高蛋白菌丝粉掺入麦粉中,不仅提升了筋道感,还能补充营养。
她抬眸问道:“如今这东西……家家都会做?”
寡妇笑了笑,眼角露出点疲惫后的柔和:“哪用专门学?村中学堂第一课就是‘一碗面里的活命学问’,从选种讲到防霉,连狗都知道不吃发黑的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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