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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丹药通灵(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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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长老瘫坐在地上,手里还攥着那枚灰色丹药。

丹药已经不再发光——或者说,它从来就没有真正“发光”过。那些坑洼的表面、暗淡的色泽,此刻在无数目光注视下,却仿佛有了某种沉重的质感。

“郑长老。”

云鹤先生的声音打破了死寂。这位白发老者已经站起身,走到台边,俯视着瘫坐在地的郑长老,眼神复杂。

“你看到了什么?”

郑长老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音。他抬起手,看着掌心的丹药,指尖在颤抖——不是恐惧,而是某种认知被彻底颠覆后的生理性震颤。

三十年。

他在丹道一途钻研了整整一百八十年,其中最近三十年,全部心血都倾注在“赤阳破障丹”的改良上。丹盟藏书阁顶层那间属于他的密室,四面墙壁贴满了演算草稿,地上散落着成堆的废丹——那些都是尝试了各种改良方案后失败的产物。

他试过调整火候。试过替换辅材。试过改变凝丹手法。甚至偷偷研究过一些上古残篇记载的偏方。

成功率始终卡在三成。

就像一道看不见的墙,横亘在他通往宗师境界的道路上。

可是刚才……

就在那灰色丹药内部的混沌星云中,那枚琥珀色虚影浮现的刹那——

墙,裂开了一道缝。

“霜纹草……”他终于发出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叠浪手法……坎位分布……”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凌煅。

眼神里有血丝,有茫然,还有一种近乎癫狂的求知欲。

“为什么是霜纹草?”他声音陡然拔高,“此草寒性阴损,入体后容易淤积经脉,历代丹经都将其列为‘破障类丹药忌用药材’!你……那道种丹为何会选它?!”

全场屏息。

所有人都看向凌煅。

凌煅静静站在那里,夜风吹动他的衣摆。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看向三位隐世前辈,拱手道:“可否容晚辈详释?”

“讲。”云鹤先生重重点头。

“传统丹道忌讳霜纹草,是因为它的‘阴寒淤积’特性。”凌煅声音清晰,不疾不徐,“但诸位可曾想过——所谓‘淤积’,本质上,是寒性药力在体内分布不均,堆积在某处,无法化开。”

他抬起手,掌心向上,一缕混沌圣火浮现,化作一团小小的火焰。

“而赤阳破障丹的阳火,之所以容易灼伤经脉,恰恰是因为阳火太‘烈’,在体内横冲直撞,缺乏制约。”

火焰在他掌心猛地窜高,又缓缓回落。

“一者淤积不动,一者横冲直撞。”凌煅看向郑长老,“若能将霜纹草的寒性,以特殊手法‘打散’,均匀分布在丹药的坎位——坎为水,水行本就主流动、主渗透——那么当丹药入体,这些均匀分布的寒性微粒,就会像一张无形的大网,温柔地‘兜住’狂暴的阳火。”

他五指收拢,火焰熄灭。

“不是压制,是疏导。不是对抗,是共舞。”

郑长老瞳孔骤缩。

他脑子里那面墙的裂缝,正在飞速扩大——无数散落的草稿、失败的实验、古籍上那些晦涩的记载,在这一刻突然串联起来。

叠浪手法!

那是上古“水炼一脉”的独门技巧,早已失传大半,他只在残篇中见过描述:以神识控制药液,如海浪般层层叠加,让不同属性的药力均匀交织……

如果用叠浪手法处理霜纹草萃取液,让寒性均匀分布……

“阴阳相济……”他喃喃自语,“不是简单的各占五成,而是阳为主,阴为辅,阴随阳动,阳因阴柔……”

他突然从地上爬起来。

动作太急,踉跄了一下,旁边的周长老下意识要扶,却被他一把推开。

郑长老冲到凌煅面前,两人的距离不足三尺。他死死盯着凌煅的眼睛,呼吸粗重:“那道种丹给出的方案里……寒性分布的具体比例是多少?叠浪手法要叠加几层?坎位的覆盖范围,是九宫中的全坎,还是偏坎?”

一连串问题,像连珠炮。

没有敌意,没有试探——只有纯粹的、近乎疯狂的求知。

台下,姬无妄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郑长老。”他开口,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注意身份。”

四个字,像一盆冰水浇在郑长老头顶。

他身体僵住了。

脸上那种癫狂的求知欲,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逐渐清醒的惊恐。

他猛地后退两步,看向自己手中的灰色丹药,又看向台下——丹盟席位上,所有长老都在看着他。周长老眼神阴郁,李执事面露担忧,而更远处,姬无妄端坐主位,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无懈可击的微笑。

只是那笑容深处,郑长老看到了一道冰封的深渊。

他打了个寒颤。

“我……”他张了张嘴,低头看向掌心的丹药,突然像握住一块烧红的烙铁,猛地抬手,要将丹药扔出去——

“郑长老。”

这一次,是凌煅开口。

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让郑长老的动作僵在半空。

“丹药本身没有对错。”凌煅看着他,眼神清澈,“它只是一面镜子。映照出提问者内心最真实的渴望——您刚才问的那些问题,不是问我,是问您自己的‘丹心’。”

郑长老的手,缓缓放下。

他低头,看着掌心的灰色丹药,久久不动。

夜风吹过丹心台,火炬摇曳,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

所有人都在等。

等这位丹盟内堂第一长老,做出选择。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十几息,却像过了几个时辰——郑长老突然笑了。

笑声很轻,起初只是喉咙里的气音,然后渐渐变大,变成一种苍凉的、释然的大笑。

“哈哈哈哈……”

他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眼泪都流出来。

“丹心……哈哈哈……好一个丹心……”

他抬起手,用衣袖狠狠抹了把脸,然后转身,面向三位隐世前辈,也面向台下所有人。

深吸一口气。

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

“三位前辈。”他拱手,弯腰,行了一个标准到极致的弟子礼,“方才,晚辈以神识探入道种丹,所见方案,确实可行。”

话音落,台下哗然!

“郑长老!”周长老猛地站起身,“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郑长老没有回头,声音很轻,却清晰传到每个人耳中,“我知道这意味着,我三十年苦思未得的改良方案,被一枚我此前嗤之以鼻的‘废丹’,在十息之内,给出了完整的解决路径。”

他顿了顿,抬起头,看向高高在上的三位隐世前辈。

“我也知道,这意味着,我过去一百八十年所学的丹道理念,可能有一部分……错了。”

最后三个字,他说得很慢。

每个字,都像从胸腔里硬生生抠出来的。

云鹤先生沉默地看着他,良久,缓缓开口:“错在何处?”

“错在……”郑长老闭上眼,声音开始颤抖,“错在我一直以为,丹师是‘赐予者’。我们掌握丹方,控制火候,决定成丹的品质——服用者只需乖乖吞下,感恩戴德。”

他睁开眼,眼底有血丝,也有某种破碎后又重新凝聚的光。

“但这枚道种丹告诉我……丹师,或许应该只是‘引导者’。”

他举起灰色丹药。

“它没有固定功效,因为它把‘定义功效’的权力,交给了服用者自己。而我的赤阳破障丹——”他另一只手举起那个装着九枚六品丹药的玉瓶,“无论炼得多完美,它都只是一件‘死物’。它的功效,在我凝丹完成的瞬间,就已经定死了。”

他看向凌煅,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

“所以这一场……”他声音低了下去,“是我输了。”

死寂。

然后,炸开。

“郑长老认输了?!”

“丹盟内堂第一长老……亲口认输?!”

“那道种丹……真的如此恐怖?!”

惊呼声、质疑声、议论声如山呼海啸。丹盟席位上,所有长老脸色铁青,周长老更是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郑长老,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姬无妄缓缓站起身。

他脸上依旧挂着微笑,但那双总是温和的眼睛,此刻平静得像两口古井,深不见底。

“郑长老。”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压过了所有嘈杂,“你累了。”

三个字,轻飘飘的。

却让郑长老身体一颤。

“是……”他低下头,“属下……确实累了。”

“那便回去休息吧。”姬无妄语气温和,像在关心一位劳累过度的老臣,“接下来的事,交给周长老便是。”

郑长老猛地抬头:“盟主!这场比试还未——”

“郑长老。”姬无妄打断他,笑容更深了些,“你真的累了。”

眼神交汇的刹那,郑长老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他看到了姬无妄眼底那一闪而逝的东西——那不是怒意,不是失望,而是一种彻底的、冰冷的“放弃”。

就像丢弃一件已经失去价值的工具。

郑长老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都没说。

他默默弯腰,将那枚灰色丹药放在地上,然后转身,走下丹心台。背影佝偻,脚步虚浮,仿佛一瞬间老了二十岁。

凌煅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神微动。

然后弯腰,捡起了那枚道种丹。

“凌小友。”

云鹤先生的声音响起。这位白发老者已经走到场地中央,另外两位隐世前辈——铁笔判官严先生和枯木居士,也一同走来。

三位老者,呈三角之势,将凌煅围在中间。

“这枚道种丹……”云鹤先生盯着凌煅掌心的灰色丹药,眼神灼热,“可否让老夫……也试一次?”

此言一出,全场再次寂静。

三位隐世前辈,要亲自试丹?!

凌煅行礼:“前辈请。”

云鹤先生却没有立刻接丹,而是先看向姬无妄,拱手道:“姬盟主,按斗丹规矩,裁判有权验证丹药真伪。老夫此举,是为公允,可否?”

姬无妄笑容不变:“前辈请便。”

“好。”

云鹤先生这才接过丹药。他没有像郑长老那样滴血,而是伸出食指,轻轻点在丹药表面。

一缕纯净如白云的神识,缓缓渗入。

丹药表面,再次泛起微光。

这一次,投射出的虚影更加清晰——所有人都能看到,半空中浮现出一片旋转的灰色星云,星云中心,有文字正在凝聚。

那是云鹤先生以神识刻入的问题。

【丹道前路,在何方?】

六个字,简简单单。

却让全场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这已经不是具体的丹方改良,而是直指大道的叩问!

灰色星云剧烈旋转。

光点疯狂碰撞、湮灭、重组……这一次的演化时间,比郑长老那次长了整整三倍。云鹤先生闭着眼,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脸上表情时而困惑,时而恍然,时而震惊。

终于——

星云坍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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