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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不死不休(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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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在山林间缓缓流淌,像一层半透明的薄纱,将古木虬枝、嶙峋怪石都蒙上了朦胧的轮廓。林间没有路,只有野兽踩出的小径,在晨露浸润的腐叶层上时隐时现。

凌煅走在前面。

他脚下没有丝毫声响,每一步都精确地踩在最厚实的落叶上,避开那些可能折断的枯枝。麻布斗篷的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分明的下颌,以及那双在晨雾中显得格外沉静的眼睛。

苏药瑶跟在他身后三步处。

她的步法更轻,冰蓝色裙摆拂过草叶时,连露珠都不会震落。但她的感知却如蛛网般铺开,覆盖周围百丈——每一片飘落的树叶、每一只早起的鸟雀、甚至地下蚯蚓翻动泥土的微颤,都在她识海中清晰映照。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穿行。

直到走出十里,彻底离开观澜山庄可能的监视范围,凌煅才在一处溪流边的巨石旁停下。

“休息一刻。”他说。

苏药瑶点头,在巨石另一侧坐下。她没有卸下斗篷,只是将兜帽往后推了推,露出那张清冷的面容。晨光穿过林间缝隙,在她睫毛上镀了一层细碎的金边。

“你预计他们多久会发现替身?”她轻声问。

“最多两个时辰。”凌煅从储物戒中取出水囊,却没有喝,而是先俯身掬了一捧溪水。溪水清澈见底,能看见水底圆润的鹅卵石,以及几尾细小的银鱼惊慌游开,“姬无妄不是傻子,替身傀石再精妙,也瞒不过近距离的神识探查。”

“那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足够了。”凌煅直起身,甩掉手上的水珠,“从观澜山庄回南荒,有三条主要路线,十七条次要路线,还有无数条像我们走的这种‘不是路的路’。姬无妄要在所有可能的路径上布防,需要调动的人手是天文数字。”

他顿了顿,看向苏药瑶。

“但问题不在于他能不能布防,而在于他愿不愿意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苏药瑶微微挑眉。

“什么意思?”

“丹盟是个庞然大物,但越是庞大的组织,内部牵扯的利益就越多。”凌煅在溪边坐下,从怀中取出那枚灰色道种丹,放在掌心轻轻摩挲,“姬无妄是盟主,但他不是皇帝。他要调动大量资源来追杀我,就需要说服内堂长老会,需要安抚那些依附丹盟的势力,还需要考虑这会不会影响丹盟在其他方面的布局。”

他抬起眼,目光穿透林间晨雾,望向观澜山庄的方向。

“所以他的第一波截杀,一定是‘试探性’的。不会动用核心力量,不会暴露太多底牌,而是用一些外围的、甚至可能和他没有明面关系的势力,来测试我的实力,测试我的逃遁路线,也测试……我背后是否真有其他人。”

苏药瑶沉默了片刻。

“如果测试结果超出他的预期呢?”

“那他就会调整策略。”凌煅收起道种丹,“从‘尽快除掉我’,变成‘先弄清楚我到底是谁,到底想做什么’。”

“这不是更危险吗?”

“是更危险,但也更有趣。”凌煅嘴角微扬,“当一个人开始好奇你的秘密时,他就已经输了半招。因为好奇会让人分心,会让人做出非理性的判断,会让人……露出破绽。”

苏药瑶看着他。

晨光下,这个年轻男子的侧脸平静得不像刚被整个丹盟宣判“不死不休”的人。那种平静不是强装的镇定,而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对局势的绝对掌控感。

她忽然想起第一次在南荒见到他的时候。

那时他刚从废丹谷出来,衣衫褴褛,满身丹灰,眼神里却有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光——不是野心,不是贪婪,而是一种近乎天真的执着:执着于改变一些看似不可能改变的东西。

而现在,那种天真沉淀下来了,变成了更深沉的东西。

“你在等什么?”她忽然问。

凌煅转过头,看着她。

“等一个信号。”

“什么信号?”

凌煅没有回答,而是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块巴掌大小的黑色石板。石板表面光滑如镜,此刻却空无一物。他将其放在膝上,手指轻轻拂过石板边缘。

三息之后,石板表面泛起微光。

不是文字,也不是图像,而是一幅简略的地图——地图上,有三个红点正在闪烁,每个红点旁都有细小的标注:距离、方位、移动速度。

“这是……”苏药瑶俯身细看。

“影子盟约的传讯。”凌煅指着其中一个红点,“这位在三百里外的青石镇,是当地一个小商会的会长。他手里的那张道种丹丹方复制品,已经传给了七个人。”

他又指向另外两个红点。

“这两位,一个在中州边境的飞云渡,一个在西荒的矿城。他们拿到丹方的时间,只比青石镇那位晚半个时辰。”

苏药瑶冰蓝色的眼眸微微睁大。

“你的网状通讯符……已经传到这么远了?”

“不是符的作用。”凌煅摇头,“是人心。当一个人得到一件真正有价值的东西时,他首先想到的,往往是分享给自己最信任的人——这是人性。”

他收起石板,重新站起身。

“我要等的信号,就是这种‘自发的传播速度’。如果道种丹丹方只能在修士之间缓慢流通,说明它还没有真正触动人心。但如果它像野火一样蔓延,连凡人商会、边境小镇都在传抄……”

他顿了顿。

“那就说明,种子找到土壤了。”

苏药瑶也站了起来。

她看着凌煅,看了很久,然后轻声说:“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只是‘逃回南荒’。”

“逃?”凌煅笑了,笑容里有种冷冽的锐意,“为什么要逃?姬无妄想玩‘不死不休’,那我就陪他玩。只不过游戏的棋盘,不能只放在丹盟划定的范围内。”

他转身,重新走入晨雾深处。

苏药瑶跟上。

两人的身影再次消失在密林之中,只留下溪流潺潺,以及石板上还未完全散去的微光痕迹。

---

两个时辰后。

观澜山庄,主殿。

“砰!”

茶盏砸在地上的声音清脆刺耳。上好的青玉瓷片四散飞溅,温热的茶汤在地毯上洇开深色的污渍。

周长老站在殿中,脸色铁青。

他面前跪着三名黑衣修士,全都低着头,肩膀微微发抖。

“再说一遍。”周长老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听涛轩里的那个人,是什么?”

“是……是替身傀石。”中间那名黑衣修士颤声回答,“我们按计划在辰时正刻‘发现’他离开听涛轩,一路跟踪到十里外的落霞坡。在那里,我们按照盟主的指示,制造了一场‘意外冲突’……”

“结果呢?”周长老打断他。

“结果……傀石碎了。”黑衣修士头垂得更低,“碎掉之后,里面只有一团残余的神识印记,还有这个……”

他双手捧起一块碎片。

那是替身傀石的核心残片,暗红色的石质表面,此刻却浮现出一行细小的灰色字迹:

【多谢相送,不必远送。】

周长老盯着那行字,胸膛剧烈起伏。

殿中一片死寂。

许久,殿后传来平稳的脚步声。

姬无妄从内殿走出。他已经换了一身月白色的常服,腰间系着简单的玉带,看起来像是要去赴一场闲适的早茶会。

他走到殿中,俯身捡起那块碎片。

指尖拂过那行灰色字迹,感受着其中残留的、属于凌煅的神识气息。

“有趣。”他轻声说,嘴角甚至扬起一丝笑意,“他知道我们会派人‘测试’替身,所以特意在傀石里留了这句话。”

周长老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怒火:“盟主,凌煅真身早已离开,我们现在根本不知道他走的是哪条路!三条主路、十七条次路上布置的人手,全都白费了!”

“白费?”姬无妄摇摇头,将碎片放在桌上,“不,很有价值。至少我们知道了三件事。”

他转身,走到窗前。

晨光已经彻底驱散雾气,窗外的观澜山庄显露出完整的轮廓——亭台楼阁错落有致,丹鼎形状的屋脊在阳光下泛着金属光泽。

“第一,凌煅手中有高明的替身傀石炼制技术,这意味着他背后至少有一位傀儡宗师级别的支持者。”姬无妄缓缓道,“第二,他预判了我们的预判,这说明他对丹盟的行事风格很了解——要么他做过大量研究,要么有人给他提供了情报。”

他顿了顿,转过身。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没有选择隐藏行踪、悄悄溜走,而是用这种方式向我们‘打招呼’。这说明什么?”

周长老愣了一下:“说明……他很嚣张?”

“说明他有恃无恐。”姬无妄纠正道,“说明他认为,即使我们知道了他的真实去向,也拦不住他。或者说,他认为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操心,顾不上全力追杀他。”

他走到桌边,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周长老,你现在立刻去做三件事。”

“请盟主吩咐!”

“第一,撤销所有主路、次路上的布防,只留下最基本的眼线。”姬无妄的声音冷静得可怕,“既然他知道我们在哪里设伏,那些布置就失去了意义,反而会分散我们的力量。”

“第二,派人去查近三个月内,中州所有傀儡材料的大宗交易记录,特别是‘血魂石’、‘灵傀泥’这类高阶傀石核心材料。凌煅那块替身傀石能骗过我们两个时辰,品质至少是六品,炼制所需的材料不可能凭空变出来。”

“第三——”姬无妄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把‘凌煅在观澜山庄公开挑衅丹盟,现已潜逃’的消息放出去。不需要添油加醋,只要原原本本地描述昨晚斗丹的经过,以及今晨他留下那句话的事。”

周长老愣住了。

“盟主,这样一来……丹盟的颜面……”

“颜面?”姬无妄笑了,“颜面是最不值钱的东西。我要的是结果——让整个中州都知道,凌煅是个‘赢了就跑’的懦夫。让那些因为他昨晚表现而动摇的人,重新怀疑他的器量。也让那些暗中支持他的人,开始掂量掂量,支持一个不敢正面应战的‘逃犯’,到底值不值得。”

他走到周长老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记住,真正的战斗从来不在明处。凌煅想用道种丹动摇丹盟的根基,我们就用舆论毁掉他的名声。他想建立新丹道的信仰,我们就让所有人怀疑他的人格。”

“这一局,才刚刚开始。”

周长老深深吸了一口气,躬身道:“属下明白!”

他转身快步离去。

殿中又只剩下姬无妄一人。

他走回窗边,看着窗外明媚的晨光,看了很久。

然后,他从怀中取出一枚暗金色的令牌。令牌正面刻着一尊丹鼎,背面却是一个狰狞的鬼面——那是丹盟“暗影堂”的堂主令。

他将一缕神识注入令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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