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自毁式勤勉与宫宴暗涌(上)(1/2)
自那碗未能吃完的醪糟鸡蛋后,江弄影仿佛被抽走了最后一丝鲜活气。她不再尝试那些啼笑皆非的“自杀”方式,也不再流露出明显的悲伤或绝望。她变得异常……勤勉。
一种近乎自毁的勤勉。
傅沉舟让她研墨,她便从天蒙蒙亮一直研到深夜,手腕酸肿也不停歇,墨汁浓淡恰到好处,仿佛不知疲倦的机器。
傅沉舟让她整理书阁,她便能不眠不休地将堆积如山的典籍分类、除尘、编号,做得比最资深的翰林院编修还要细致,直到累得几乎晕厥,被宫人发现抬回去。
傅沉舟的饮食起居,她事事亲力亲为,端茶递水,布菜更衣,甚至连傅沉舟沐浴后擦拭头发的活计都抢着做,动作标准规范,无可挑剔,却再没有一丝属于“江弄影”的个人情绪。
她像是在用这种耗尽所有心神和体力的方式,惩罚自己,也麻痹自己。或许,在哪一次极度的劳累中,就能猝然倒下,达成“意外死亡”的目标,这样,总怪不到任何人头上,也连累不了她在意的人了吧?
傅沉舟将她的变化看在眼里,心中的烦躁与不安与日俱增。他宁愿她像之前那样哭闹、顶撞,甚至那些拙劣的自杀尝试,至少那是鲜活的、有情绪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如同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完美执行命令的空壳。
他试图打破她这层坚冰。故意挑剔,故意找茬,甚至有一次在她端着滚烫的参汤时,故意撞了她一下,想看她失态,看她愤怒。
滚烫的汤汁泼了她一手,瞬间红肿起泡,她却只是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立刻跪倒在地,声音平稳无波:“奴婢失手,请殿下责罚。”
看着她迅速红肿起来的手背和那张毫无波澜的脸,傅沉舟胸中那股无名火瞬间被一种更深的无力感取代。他烦躁地挥挥手,让她下去处理伤口,看着她默默退下的背影,只觉得胸口堵得厉害。
他召来太医为她诊治,上好药膏,命令她休息。她却只在榻上躺了半日,便又挣扎着起来,继续她那些“分内之事”。
他故意将容璟送来的、那些被她拒收的伤药和补品堆在她眼前,冷嘲热讽。她只是低着头,将那些东西默默收到角落,如同处理垃圾。
他甚至在某夜,再次将她拉到身边,近乎粗暴地亲吻她,试图在她眼中找到一丝熟悉的抗拒或羞愤。可她只是承受着,像一尊没有温度的玉雕,直到他挫败地放开她,她也只是默默整理好微乱的衣襟,退回到属于她的阴影里。
傅沉舟感觉自己所有的力气都打在了棉花上。这种失控感让他暴怒,却又无可奈何。他只能变本加厉地用工作和“规矩”来填满她的时间,不给她任何独处和“胡思乱想”的机会。
傅沉舟发现自己所有的手段,在她这种近乎“躺平任嘲”、甚至主动寻求“工作至死”的态度面前,都失去了效力。他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是打在了正在自我毁灭的流沙上,越是用力,她沉没得越快。
这种失控的感觉让他极其不适。
与此同时,东宫的另一处,梧桐苑内,气氛也同样凝重。
沈芷幽近日消瘦了不少,原本还有些婴儿肥的脸颊凹陷下去,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那夜“侍寝”的尴尬与屈辱,如同梦魇般缠绕着她。太子殿下分明对她无意,甚至连碰都不愿碰她一下。这太子妃之位,坐得如同针毡。
她的母亲,沈夫人沈林氏,这日递了牌子进宫来看她。见到女儿这副憔悴模样,沈林氏又是心疼又是焦急。
“我的儿,你怎么瘦成这样?”沈林氏拉着沈芷幽的手,屏退了左右,压低声音道,“可是殿下他……还未曾……”
沈芷幽眼圈一红,低下头,默认了。
沈林氏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入东宫已有时日,若再无所出,莫说稳固地位,便是这太子妃之位,恐怕也……你父亲在朝中,如今也是举步维艰啊!”
沈芷幽咬着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可是母亲,殿下他……他根本不愿亲近女儿……”
“傻孩子!”沈林氏凑近她耳边,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豁出去的狠意,“男人嘛,有时候就需要些……助力。生米煮成熟饭,有了子嗣,便是铁打的依靠!到时候,他的心便是石头做的,也得为你和孩子软上几分!”
沈芷幽惊愕地抬起头:“母亲,您是说……?不可!这是大忌!若是被殿下发现……”
“只要安排得当,谁会知道?”沈林氏眼中精光闪烁,“过几日便是皇长孙的百日宴,人多眼杂,正是好时机。娘已经打点好了宫里一位可靠的老人,会在殿下的酒水中做些手脚……不是什么伤身的毒药,不过是些助兴的玩意儿。届时,娘会想办法让你有机会接近殿下……只要成了事,一切便都好说了!”
沈芷幽脸色煞白,心脏狂跳。她深知此举风险极大,一旦败露,便是万劫不复。可想起傅沉舟那冰冷的眼神,想起自己独守空闺的漫漫长夜,想起家族前途的渺茫……一种破釜沉舟的念头,悄然滋生。
她最终,没有明确反对,只是死死攥住了手中的帕子。
沈林氏见她没有激烈反对,知道女儿是默许了,心中稍定,又细细叮嘱了一番,这才离去。
———
而在这片压抑的灰暗之中,东宫即将迎来一场宫宴——庆祝皇长孙(并非傅沉舟子嗣,乃另一位皇子所出)的百日宴。虽是家宴,但帝后皆会出席,规模不容小觑。
沈芷幽作为太子妃,自然是宴会的女主人,连日来忙碌筹备,整个人都清减了几分。这日,她来到太子寝殿,向傅沉舟禀报宫宴筹备事宜。
“……一应流程都已安排妥当,菜单也已呈报母后过目,并无异议。”沈芷幽声音轻柔,带着些许疲惫,却依旧保持着得体的仪态。她的目光快速扫过垂首肃立在傅沉舟身侧的江弄影,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复杂情绪,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移开。
“有劳你了。”傅沉舟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届时你多费心。”
“这是臣妾分内之事。”沈芷幽微微屈膝,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殿下,臣妾母亲前日递了牌子进宫,说……想在宫宴前,见臣妾一面,说些体己话。不知殿下……”
傅沉舟抬眸看了她一眼,沈芷幽的母亲是镇国公夫人,亦是他的姨母。他点了点头:“准了。让你们母女好好说说话。”
“谢殿下恩典。”沈芷幽脸上露出一丝真切的笑意,再次行礼后,便退了出去。只是在转身的刹那,她的目光再次与江弄影对上,那眼神里,除了以往的失落,似乎还多了点别的,一种……欲言又止的担忧?
江弄影捕捉到了那丝异样,但并未深想。她现在对周遭的一切都缺乏兴趣,只想尽快完成“工作”,然后回到那种麻木的、可以暂时什么都不用想的“待机”状态。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宫宴前一日,江弄影被李姑姑派去尚宫局领取一批宴会所需的香料。穿过御花园时,她无意中在一处假山后,听到了两个低低的交谈声。其中一个声音略显苍老,另一个则年轻些。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万无一失?”年轻的声音带着急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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