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三代契约的签署(1/2)
阳光从山缝里照下来,落在青石镇的清晨。雾慢慢散开,光线打在陈砚的手上。
他的手很粗糙,长年干活留下的老茧和伤疤很明显。右手虎口有一道新伤,血已经干了,像一条红印子。他没去擦,也没皱眉。他知道这是必须付出的代价。小时候祖母说过:“签契约要见血,不然就不算数。”
他闭上眼,想起那个冬天。灶里的火还没灭,祖母用银针扎破手指,滴了一滴血在一张发黄的纸上。那天外面风突然停了,连狗都不叫了。她说:“地会记住人,人心动,地就知道。”那晚,后山的老槐树在雪里冒出了嫩芽。
他脚边放着一个旧背包,帆布磨得发白,角落缝了补丁。那是母亲临走前亲手做的,用了她嫁衣上的布。他拉开拉链,动作很慢。里面东西不多:一本泛黄的本子、一支快没墨的钢笔、几张试纸,还有一小块用油纸包着的残卷。
残卷上的图案模糊,但有一条弯弯曲曲的线,绕成一个圈,和他梦中见过的一模一样。他经常半夜惊醒,满身是汗,脑子里总有一个声音:“七曲归源,环脉重开。”
他拿出那本子,封面上写着三个字:《耕纪》。是父亲写的。翻开第一页,全是记录:温度、湿度、下雨的日子、土壤的酸碱度……这些数据记了三十年,每一场雨,每一次干旱,都写在里面。每一个数字,都是他父亲走过的路,守过的田。
父亲一辈子没出过十里地,却把整个江南的天气都记了下来。他常说:“天不说谎,地不骗人。只要你肯听,它就会告诉你该做什么。”后来一场大雨冲垮了堤坝,他为了抢一组数据,死在试验田边。被人发现时,怀里紧紧抱着这本《耕纪》,外面沾满泥,里面却干干净净。
陈砚翻到最后一页。
那里原本是空的,昨夜他写下了一行字:
“三方共签,地脉重启。”
墨迹有点晕,像是纸吸进了字的意思。现在再看,那行字还在,纸边上闪着一点点金光,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他把本子贴在胸口,靠近心脏的位置。怀表在衣服内袋里,贴着胸膛,滴滴答答响。声音不大,但很稳,像在等某个时刻到来。
他闭上眼。
风吹过山谷,溪水撞石头,鸟叫声断断续续。但在这些声音震动。
他知道,时间到了。
不远处,赵铁柱靠在一块石头上。左腿裤管撕开了,露出坏掉的机械义肢。血顺着金属架子流下来,在石头上划出一道红线。他脸色发白,额头出汗,眼神却很硬。
那只机械手臂垂着,外壳碎了,电线露出来,蓝光一闪一闪,快要熄了。二十年前他是能源站最年轻的技术员,懂赵家传下来的“水利图”启动程序。那年梅雨季,泵站出事,电流反冲,整条左臂烧成了黑炭。他活了下来,但也被赶出家族,成了“废人”。
他不服气。
这些年他偷偷修义肢,学接神经,还冒险进废弃的数据中心,拷走了残缺的代码。他相信只要还能动,就能守住赵家的东西。今天,终于等到这一天。
“你不是说要正式加入吗?”陈砚走过来,声音不高,却盖过了风声。
赵铁柱抬头,嘴角抽了一下,想笑,又忍住了痛。他喘口气,低声说:“我说话算数。”
他抬起左手,握紧拳头,狠狠砸向机械臂的接口!
“咔——”
一声响,外壳裂开,火花四溅。白烟冒出来,带着焦味。接着,一道蓝光射出,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变成一幅图。
七条弯线连成一个圈,像河水绕田,自成一体。这是赵家的“水利图”,据说是祖先根据地下的脉络画的灌溉图,后来成了控制生态的关键。
图浮在半空,不动,像是在等回应。
另一边,周映荷坐在十几米外的一片荒地上。她跪着,双手插进土里,指尖因烧伤还没好,微微发抖。那是三个月前江澜号实验舱爆炸时留下的伤。当时她为救最后一株菌种,用手拨开高温管道。
手上还有焦黑的疤,新生的皮肤很嫩,用力就会渗血。但她没停下。
她知道,真正的连接要用身体完成——不是机器,不是程序,而是肉和大地之间的直接联系。
她继续往下压,指甲缝出血,混进泥土。忽然,指尖碰到一根极细的东西——是断掉的菌丝末端,属于一种叫“地络菌”的真菌。这种菌能在地下组成网络,传水、传养分,甚至传电信号。
她顺着那根丝往深处探,意识也跟着沉下去。
一根接上了。
又一根也连上了。
越来越多的菌丝被唤醒,像睡了很久的神经重新通电。不久后,几根透明如水晶的丝从土里钻出,在她手心缠绕,最后变成一朵花的样子——层层叠叠,中心发出柔和的绿光。
那朵“菌花”轻轻飘起,悬在空中,和赵家的水利图并列。
两个力量,一个是机械的记忆,一个是生命的本能,此刻碰到了一起。
陈砚看着这一切,把拇指放进嘴里咬了一下。
血流出来。
他把血滴在《耕纪》上,正好落在“三方共签”四个字中间。
刹那间,纸剧烈抖动,墨字像活了一样扭动,然后被血吸进去。整张纸亮起来,文字消失,变成一幅立体地图,浮在空中。
那是他们三人走过的重要地方:
祖坟——在镇北边,埋着第一代耕者的骨灰和最早的契约碑;能源站——废弃的地下设施,曾想用科技接管地脉,失败了;江澜号实验舱——湿地边的秘密研究所,存着最新的种子基因库。
这三个点连成三角形,慢慢转动。三角中心,浮现一行新字:
“契约生效条件:初代播种者、当代觉醒者、未来传承者,同时签署。”
话音落下,四周突然安静。
风停了。
树叶不动了。
连溪水的声音都没有了。
紧接着,空中出现三个人影。
左边那人背着犁,拿着锄头,站在刚翻过的田里。他穿粗布衣,脚踩草鞋,小腿沾满黑泥。脸上皱纹很深,眼睛浑浊但坚定。他是最早的耕者,第一个签下名字的人。传说他在饥荒年月开垦百亩荒地,用血喂土,换来三年丰收。死后骨灰撒进田里,化作春泥。
中间那人是陈砚自己。
他穿冲锋衣,背检测仪,手里拿着那卷古籍。他站在试验田边,身后是一片绿油油的秧苗。风吹乱头发,他一动不动,目光直视前方,像在确认承诺还在不在。
右边那人看不清脸,不分男女。他捧着一本电子书,封面是一穗金黄的稻谷。他站在城市边的试验田前,背后是高楼大厦。他抬手输入数据,神情专注。
三人样子不同,却有一种一样的气质——对土地的敬畏,对未来的坚持。
他们同时伸手,按向空中的契约卷轴。
那一瞬间,地面开始震动。
但这不是地震。
震动来自地下深处,好像整个江南的地底藏着一座大机关,现在被叫醒了。
一开始只是轻微晃动,像有人敲钟。接着越来越强,山上的石头滚下来,砸断树枝。镇上的公路突然裂开,沥青像纸一样被撕开,露出
那些零件互相咬合,像齿轮,又像古老的罗盘。它们缓缓转了几圈,发出低沉的嗡嗡声,然后齐齐响起一声长鸣——
清亮悠远,像钟声传到天上。
接着,整个结构开始解体。
一块块青铜板从地下升起,脱离底座,一块块掉落,坠入深洞。每块落下时,都会冒出一串光点,像萤火虫飞起。光点越聚越多,汇成一条光河,冲破地面,直上云霄。
光河升到高空,展开成一张巨大的网。
网的纹路和陈砚包里的残卷一样,但更完整,线条更清楚。它罩住整个青石镇,然后向外延伸,越过山岭河流,覆盖江南everywhere——湖州的桑园、嘉兴的稻田、绍兴的茶园、杭州的湿地……全都在这张网下。
林昭站在镇口的石碑前。
碑上刻着两个字:“归田”。
他紧紧握着祖父留下的烟杆,铜头木身的老物件,据说能感应地气。现在他明显感觉到杆子在发热——不是烫,是像晒过太阳后的那种暖,顺着掌心传进身体。
他抬头看天,看见那张光网正慢慢降下来,像晨雾落在田野上。
第一缕光落下的时候,镇东头的老槐树猛地一震。
枯枝里,嫩芽悄悄钻出,短短一截,嫩绿嫩绿的,藏在老皮下,却已有破壳的势头。村西干了半个月的水渠,忽然有了声音——地下水不知从哪冒出来,慢慢填满沟槽,清澈见底,还能看到小虾游动。
赵铁柱靠在石头上,看着自己的机械臂。
最后一丝蓝光熄灭了。
他没说话,把手放在膝盖上,像在告别一个老朋友。他曾无数个夜晚调试程序,为了让这只手能感知土壤湿度;也曾独自在废墟找零件,只为让它多撑一年。现在,它的任务完成了。
周映荷仍闭着眼,十指插在土里。
她感觉地下有东西在动——不是虫,不是老鼠,也不是任何已知动物。是一种更深的律动,像大地在伸展身体,重新学会呼吸。她嘴角微微动了一下,虽然没笑,整个人却放松了,像终于放下长久扛着的担子。
她想起十年前第一次碰地络菌的情景。那时她在大学做研究,导师警告她:“别碰,没人知道会不会传染。”可她还是伸手了。指尖碰到菌丝的瞬间,她好像听见了一声叹息——来自大地深处,疲惫已久的叹息。
从那天起,她就知道,这件事她一定要做。
陈砚站着,抬头看渐渐消散的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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