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物是人非（1/2）

联盟在江城的临时指挥部，设在一座相对完好的旧时代市政建筑内。陈玉被安置在顶层一个安静的小房间里。

傍晚时分，林凡独自一人来到了房门外。他挥手屏退了守卫，在门口静静站了片刻，才抬手轻叩房门。

里面传来一阵细微慌乱的窸窣声，良久，才有一个嘶哑的声音低低响起：“进……进来。”

林凡推门而入。

房间很简洁，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窗户开着，傍晚的风吹进来，带着废墟特有的尘土气息。陈玉已经换上了一套干净的联盟普通居民灰色棉布衣服，洗去了脸上的浓妆，露出原本的容貌。百年的磨难并未在她脸上留下过于深刻的皱纹——末世后的人类，尤其是有机会接触少许能量或变异因子的，寿命和衰老速度都与旧时代不同，但她眼中那深不见底的疲惫、沧桑和麻木，却比任何皱纹都更显苍老。

她蜷缩在床边的椅子上，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指节发白。当林凡走进来时，她猛地低下头，身体几不可查地颤抖着，不敢与他对视。那身朴素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反而比白天的轻纱更让她感到无处遁形的羞耻。

林凡在另一把椅子上坐下，中间隔着那张空荡荡的桌子。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房间里只剩下窗外隐约传来的基地重建的嘈杂声，以及陈玉压抑的、细微的呼吸声。

“对不起……”不知过了多久，陈玉终于开口，声音破碎得如同风化的纸，“对不起……林凡……我……我没能等到你……我……”

她的话没能说完，就被汹涌而上的哽咽堵住。泪水大颗大颗地砸在她紧握的手背上。这一次的哭泣，不再是白天那种崩溃式的宣泄，而是充满了无尽的羞愧、悔恨和自我厌弃。

“我试过的……我真的试过……”她断断续续地开始诉说，语无伦次，仿佛要将憋闷了百年、早已腐烂在心底的苦楚倾倒出来，“病毒爆发的时候……我和爸妈在一起……他们……他们就在我眼前……变成了那些东西……我不得不……我不得不……”

她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地狱般的开端。

“我躲了很久……吃垃圾，喝脏水……后来被一伙人救了，不，是抓了……他们让我用身体换食物……再后来，队伍散了，我又落到另一伙人手里……他们更强，有枪，有异能者……我就像货物一样，被换来换去……”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却越来越急促，仿佛只有把这一切都说出来，才能证明自己的“不得已”。

“我也想过死……很多次……可是……可是我又怕……我怕你真的回来了，找不到我怎么办？我……我就靠着这点念头，一天天熬着……后来，末世里活久了，人也麻木了，什么尊严，什么爱情，都是奢侈……能活下来，能少挨点打，有口吃的，就是最好的日子了……”

她终于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向林凡，眼中充满了卑微的乞求，仿佛在渴望他的理解，又像是在等待他的审判。

“我知道我脏了……烂了……配不上你了……我早就不是以前的陈玉了……你今天看到的样子……就是我百年来的样子……为了活着，我什么都做了……我不求你原谅，我……”

“别说了。”林凡打断了她，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

陈玉的哭声戛然而止，像被掐住脖子的鸟，惊恐地看着他。

林凡望着她，心中那片因重逢而掀起的惊涛骇浪，此刻已经彻底平息。没有他预想中的愤怒或心痛，也没有旧情复燃的悸动。就像看着一个承载了某些遥远记忆的、不幸的陌生人。百年时光，星河阻隔，生死历练，早已将他与她之间那点情愫冲刷得干干净净。他甚至无法将眼前这个被苦难彻底重塑灵魂的女人，和记忆中那个明媚的女孩完全等同起来。

爱吗？早已在时光中褪色。

恨吗？似乎也谈不上。她的选择，是那个绝望时代里，无数普通人挣扎求生的缩影之一，无关对错，只有生存的残酷。

最终剩下的，只是一点淡淡的怜悯，以及对命运无常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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