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守夜(1/2)
后半夜的魏家老宅,仿佛沉入了一口更深的古井,白日里那些刻意压低的交谈、暗流涌动的试探,都随着夜深而暂时蛰伏,只剩下灵堂里长明灯永不熄灭的幽光,以及每隔一段时间便响起的、单调而悠远的诵经声,空气里香烛与白菊的气味愈发沉郁,粘在鼻腔里,挥之不去。
魏逸丞没有真的睡着,只是在沙发上合眼假寐,身下是熟悉的床铺,空气中是熟悉的、属于老宅的陈旧气息,唯有不远处魏麟哲平稳深长的呼吸,是他唯一熟悉的锚点。
他能感觉到魏麟哲也没睡沉,几次极轻微地翻身,或是手指无意识地敲击沙发扶手的动作,都泄露了那份即使疲惫也无法彻底卸下的警觉。
约定的时间快到,魏麟哲先起了身,没有开大灯,只借着窗外庭院灯透进来的微光,走到魏逸丞沙发边,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肩膀。
“该过去了”
魏逸丞立刻睁开眼睛,眸子里没有刚醒的迷蒙,只有一片清醒的微光,他点点头,坐起身,将之前脱下搭在扶手上的黑色西装外套重新穿好,一丝不苟地扣好纽扣,魏麟哲站在一旁看着他,昏暗中,眼神里有些许不易察觉的赞许,这小子,某些时候的规矩和韧性,倒是像极了自己亲手教出来的样子。
两人一前一后,无声地穿过寂静的回廊,走向灯火通明的灵堂,交接的时刻,灵堂里的人比前半夜少了许多,只剩下几位必须守着的近亲,以及角落里闭目养神的诵经僧人。
魏升和沈萧还在,见到他们来,沈萧迎上前,将一个保温杯塞进魏麟哲手里,“里面是参茶,提提神”又看了看魏逸丞,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什么也没说,但那无声的抚慰却清晰传递过来。
魏升只是对两个儿子点了点头,目光在魏逸丞身上停顿一瞬,似乎想说什么,最终也只是道:“晚上会辛苦点”便揽着妻子的肩,往后面休息的厢房去了。
他们的背影,在空旷的灵堂里,显出一种相依为命的疲惫。
魏麟哲和魏逸丞在灵前铺着的蒲团上跪下,正式的守夜,需得跪姿端正,神情肃穆,膝盖接触冰冷坚硬的地面,时间稍长,便传来针刺般的麻意。魏逸丞调整了一下姿势,抬眼望着前方爷爷的遗像。
灵堂彻底安静下来。
香火的白烟笔直上升,在长明灯昏黄的光晕里,勾勒出虚幻而脆弱的轨迹。诵经声停了,僧人在角落里垂首,仿佛也化作了另一尊安静的塑像。
世界被收缩到这方布满黑白绸缎、花圈与烛火的肃穆空间,只剩下他们两人,以及棺椁中那位再也不会开口的至亲。
魏逸丞的膝盖很快开始发疼、发麻,地砖的寒气透过薄薄的裤料和蒲团,一丝丝渗进来,侵入骨骼,他不动声色地调整重心,试图缓解那股尖锐的不适。他身旁的魏麟哲却跪得笔直,像一尊沉默的山岩,仿佛对肉体的一切苦楚毫无知觉,只有微微起伏的肩背,证明他是个活人。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刻度,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拉长、凝滞,浸泡在香烛和死亡的气息里,魏逸丞的思绪开始不受控制地飘散,白日里众人的面孔、低语、那些或真或假的悲戚、掩藏不住的算计,就和走马灯似的旋转。
最后,定格在身旁这个人身上。
魏麟哲的侧脸在光影下显得格外分明,下颌线绷紧,喉结偶尔细微地滑动一下,他的目光落在遗像上,很深,很沉,像看不见底的寒潭,魏逸丞忽然想起小时候,也是在这老宅,自己调皮磕破了膝盖,是魏麟哲背着他去找药箱,那时的先生,肩膀还没现在这么宽厚,但背脊挺直,脚步沉稳,让他觉得无比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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