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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6章 腊月里的手印馍(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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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径直走向昨天存放馍馍的柳条筐。姥姥深吸一口气,一把掀开了盖在上面的白色笼布。

那一刻,空气仿佛凝固了。

只见昨天还码放得整整齐齐、白胖光滑的馍馍,此刻全都变了样!每一个馍馍上面,都清晰地印着一个个手指印!那指印细长,带着一点模糊的螺纹,深深浅浅地印在馍馍光滑的表皮上,破坏了原本完美的形态。有的馍馍上只有一个指印,有的则有好几个,凌乱地重叠着,像是被人反复摩挲、抓握过。尤其是那些枣山馍上的红枣,有几个甚至被碰得歪斜了,快要掉下来的样子。

眼前的景象,让妈妈倒吸了一口凉气,脸色瞬间变得比刚才还要白。她指着那些馍馍,声音发颤:“妈……这……这和我梦里……”

姥姥没有说话。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拿起一个印着指印的馍馍,放在眼前仔细端详。她的手指轻轻拂过那些凹下去的痕迹,眼神复杂,有震惊,有恍然,甚至……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悲伤和释然。

过了好一会儿,姥姥才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她把那个馍馍轻轻放回筐里,重新盖好笼布。然后,她转过身,看着我和妈妈,语气异常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不是你姥姥来‘拿’吃的,是她带着家里的先人们,回来‘看’咱们,回来‘尝’咱们的年了。”

姥姥拉着我们,在冰冷的屋子里慢慢坐下,开始讲述一段我们从未知晓的往事。

“你太姥姥,也就是我娘,她那一辈子,过得太不容易了。”姥姥的声音低沉而悠远,仿佛穿越了时光。“她是长姐,里穷得揭不开锅。他们的爹娘,也就是我的外公外婆,走得早,是你太姥姥,一个人当爹又当妈,硬是把几个弟妹拉扯大的。”

“她什么苦都吃过,挖野菜,剥树皮,给大户人家洗衣服,手常年泡得又红又肿。有点好吃的,她一口都舍不得碰,全紧着弟弟妹妹。我记得她说过,有一年过年,村里富户施粥,她排了半天的队,好不容易领到一小块杂面馍馍,揣在怀里热乎乎的,自己饿得前胸贴后背,却一路跑回家,把那块馍馍分给了眼巴巴望着的弟妹们。她自己,就喝了点刷锅水……”

“后来,弟妹们慢慢长大了,成家的成家,远走的远走。可没等过上好日子,最小的那个弟弟,也就是我的小舅舅,十几岁的时候上山砍柴,遇到了狼群……再也没回来。连个尸首都没找全。你太姥姥为此哭瞎了眼睛,后来虽然治好了些,但视力一直很差。她总觉得对不起爹娘,没把最小的弟弟照顾好。”

“再后来,日子好了,可那些她亲手带大的弟妹,也因为各种原因,有的夭折,有的病故,都没能活到她这个岁数。她晚年的时候,常常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对着那棵老槐树发呆,嘴里念叨着他们的名字,说要是他们在,该多好,也能尝尝现在这白面馍馍的滋味……”

姥姥的声音有些哽咽:“她走的时候,很安详,就说了一句,‘我总算能去见他们了,也不知道他们还认不认得我这个大姐……’”

故事讲完,屋子里一片寂静。我仿佛能看到,在那些艰难的岁月里,一个瘦弱的少女,如何用她单薄的肩膀,扛起一个风雨飘摇的家。也能体会到,一位年迈的老人,内心深处对早已逝去的亲人们那份刻骨的思念和未能尽善的遗憾。

姥姥看着那筐印满手印的馍馍,眼神变得柔和而敬畏:“你妈做的这个梦,不是平白无故的。你太姥姥,她心里一直放不下她那帮弟弟妹妹。这大过年的,她是借着咱家蒸的年馍,带着她那一家子,在那边团圆来了啊!他们不是来偷,不是来抢,是回自己家,看看晚辈们把日子过好了,来沾沾这丰年的喜气,来尝尝他们生前可能都没吃够的白面馍馍的味道。”

姥姥站起身,重新整理了一下笼布,像是在为一场无声的宴席做最后的收拾:“这些指印,就是他们来过的证明。他们‘拿’了,也‘尝’了。这是念想,是牵挂,更是保佑。”

妈妈听着,眼里的恐惧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感动和明悟。她喃喃道:“原来是这样……姥姥她是想让我们知道,他们在那边,也团圆了,也过年了……”

我们锁好空家的门,再次走在初一的阳光下。心情与来时已截然不同。那份最初的诡异和恐惧,已经被一种温暖而厚重的情绪所取代。那不再是单纯的灵异事件,而是一个关于亲情、思念和生命延续的深沉故事。

回到家,姥姥并没有让我们把那些带手印的馍馍扔掉。她只是小心地把它们单独挑出来,上锅重新蒸透。当蒸汽再次升腾起来时,那股熟悉的麦香弥漫开来,似乎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醇厚。

吃饭的时候,姥姥亲手把那些热好的、带着清晰指印的馍馍分给我们。她郑重地说:“吃吧,这是老人们‘尝’过福气的馍,吃了,能得到先人的庇佑。”

我接过一个,那指印清晰地烙在掌心,触感微凉,却不再让人觉得害怕。我小心地咬了一口,馍馍松软香甜,仿佛真的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来自时光深处的味道。那味道里,有太姥姥一生的艰辛与慈爱,有那个年代里血脉亲情的坚韧与不舍,也有生者对逝者无尽的怀念。

从那以后,每年腊月蒸年馍,我们家依然会往东头的空家存放。妈妈偶尔还是会做一些光怪陆离的梦,但我们不再轻易感到恐惧。因为我们知道,那空荡荡的老宅,或许并不仅仅是储藏食物的地方。在某个我们无法触及的维度,它可能依然是太姥姥和她的亲人们团聚的“家”。

而那些印在馍馍上的手印,也不再是可怕的痕迹,而是连接两个世界的温情邮票,是逝去的亲人,在一年将尽、万物复苏之时,对人间烟火最深情的回望与触摸。

岁月流逝,老家的空家越来越老,那棵槐树依旧在冬日的寒风中伫立。而我,无论走到哪里,每到年关,总会想起那一年腊月里的手印馍,想起那个关于牵挂与团圆的,跨越了生死的民间传说。它让我相信,最真挚的情感,足以穿透一切阻隔,在特定的时刻,以某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悄然归来,温暖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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