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绸庄焚尸案之密室之钥（1/2）

重返锦绣绸庄的废墟，心境已与初次勘查时截然不同。焦糊与烟熏的混合气味依旧顽固地盘踞在空气中，断壁残垣依旧以扭曲的姿态诉说着那夜的惨烈，但在林小乙的眼中，这片死寂的焦土却仿佛被注入了某种无声的活力。每一处倾斜的梁柱，每一块龟裂的地砖，每一片颜色异样的灰烬，都像是沉默的证人，等待着被正确的语言唤醒，揭示出被精心掩盖的真相。

张猛紧跟在他身后，魁梧的身躯像一堵移动的堡垒，将外界杂乱的视线隔绝开来。他活动了一下粗壮的手腕，骨节发出清脆的响声，瓮声道：“小乙，既然柳姑娘那边已经断定是谋杀，那眼前这‘密室’就是最大的鬼！你说怎么查，俺就怎么干，就是把这片烂木头翻个底朝天，也得把那装神弄鬼的家伙揪出来！”他的目光如同磨利的战刀，扫过那些焦黑的木料与瓦砾，带着沙场老兵特有的、对细节的审视。

文渊则稍显谨慎地跟在侧后方，小心地避开地上的浑浊水洼和尖锐突起的木刺，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卷略显陈旧的《云州府商铺营造规制图录》。他边走边低声道：“按本朝工部规制，此类临街经营的绸庄，多为前店后库格局，结构紧凑，尤其注重防火防盗。门窗理应坚固，用料扎实……但，百密一疏，或许存在图纸上未曾标注的、用于通风或检修的暗格、夹层，亦未可知。”

林小乙在废墟中央站定，目光如同最精密的罗盘，缓缓扫过被烧得只剩漆黑框架的主门、侧窗，以及通往后方库房那扇更为厚重、如今也已半毁的门扉。李彪等人“意外”结论的核心支柱，便在于那铁证般的“门窗皆从内闩死，无外力侵入痕迹”。

“文兄，”林小乙率先分配任务，声音在空旷的废墟中显得格外清晰冷静，“烦请你仔细核对现场所有门窗的残存结构与规制图录有无明显出入，尤其留意是否有非常规的通风口、泄水孔，或是墙体、地板可能存在夹层、暗格的设计。”

“是，林兄。”文渊立刻应下，熟练地展开那卷厚重的图录，扶了扶并无形制可言的鼻梁位置，仿佛那里真有一副眼镜。他立刻俯身，开始对着焦黑的残骸细细比对，口中不时喃喃念出诸如“尺六寸……合页应为铁力木包铜……通风隔板预设于……”之类的专业术语。

“张大哥，”林小乙转向如同铁塔般的同伴，“劳你仔细检查所有门窗的闩锁、插销本身，不仅仅是看它们是否完好，更要看是否有被极细微工具撬动后又巧妙修复掩饰的痕迹，或者……长期非正常使用造成的、不符合常理的磨损印记。”

“包在俺身上！”张猛二话不说，如同接到军令，大步走向那扇被衙役撞塌的半扇主门。他并未因焦黑肮脏而犹豫，蒲扇般的大手却异常轻柔地开始检查残留的门轴、合页，以及那根断裂的粗木门闩，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在检查自己赖以生存的兵刃是否有微小的裂痕。

林小乙自己，则再次将注意力投向了现场的整体布局与气流脉络。他缓缓闭上眼睛，努力在脑海中剥离那些过火后的惨状与干扰，尝试依据建筑基础和残留痕迹，重构火灾前夜，这个空间原本的样貌——货架林立，绸缎垂挂，灯火通明。凶手是如何在此杀人、纵火，然后如同鬼魅般消失，并让此地变成一个从内部锁死的牢笼？

他踱步到库房的后墙，那里有一扇相对较小、位置较高的窗户，显然是用于库房通风换气。窗棂已被烧毁大半，残留的木质框架焦黑扭曲，镶嵌其上的镂空雕花格栅也塌陷变形。李彪的报告中明确提到，这扇窗当时也是从内侧用木质插销插死的，并无异常。

但林小乙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线索牵引，落在了这扇窗下方的地面上。那里的灰烬堆积形态，似乎与周围有着极其细微的差别——不是更厚，而是更薄，且分布不甚均匀，仿佛有什么扁平的东西，曾在这里短暂地阻挡或改变了飘落灰烬的轨迹。他蹲下身，不顾污秽，用手指如同犁地般，轻轻拂开表层的浮灰，露出了

“文兄，”他头也不回地唤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询，“规制图中，此类库房专用的通风窗，其内侧的窗板，通常是何种形制与开启方式？”

文渊闻言，立刻捧着图录快步走来，他先是眯眼看了看残破的窗框，又迅速翻阅手中图录，手指点在一处复杂的结构图上，答道：“按制，多为内外两层结构。外层是固定的镂空雕花或格栅，主要起装饰、防虫、防盗作用。内层则是活动的木板，通常设计为可左右推拉，或向上开启，用以调节通风量。等等……”他话音一顿，手指移到图录下方一行蝇头小字的注解处，语气带着一丝发现，“此处有注，言明有些讲究的商铺，为保证贵重丝绸不受潮气侵蚀，会在内层木板与窗框的结合处，预留极细微的、不易察觉的通风缝隙，或设置可灵活取放的小块活动隔板，以保持空气微循环，避免货物闷坏霉变。”

林小乙眼中骤然掠过一道精光。他重新聚焦于那扇残窗的内侧框架，目光如同梳子般，一寸寸地梳理过焦黑与污垢覆盖下的每一道木纹、每一条接缝。在高超的观察力与文渊提示的双重作用下，他终于发现，在靠近窗框最底部、几乎与地面平行的位置，有一道极其细微、颜色略深于周围、几乎与老旧木纹完美融为一体的横向接缝。这接缝笔直而规整，绝非火焰烧灼产生的自然裂痕，更像是人工精心雕琢、刻意隐藏的机关！

他不再犹豫，从怀中取出那把薄如柳叶、锋利异常的贴身小刀。他用刀尖，如同绣花般，极其小心地、稳稳地沿着那道隐秘的横向接缝缓缓探入，感受着内部的阻力。随即，手腕微微一沉，用了一个巧劲，轻轻向上一撬。

“咔哒。”

一声微不可闻、却清晰无比的轻响，在寂静的废墟中如同惊雷。

一块长约一尺，宽约两指，厚度仅如一枚前朝大钱的焦黑木片，竟应声被他从看似浑然一体的窗框底部，轻轻撬松了下来！这块木片表面经过了巧妙的做旧和烟熏处理，与周围窗框的颜色、纹理几乎完全一致，若非事先知晓其存在并以特定角度和力道开启，根本无从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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