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蛛网渐收,暗流急涌(1/2)
朔风城的雪下了整整三日。
国公府书房内,炭盆烧得正旺,却驱不散凌薇眉宇间的寒意。
案头摊开的账册、密信、蜡丸,在跳动的烛火下投射出诡谲的暗影。
季容肃立一旁,将誊抄好的关键条目与各条线报一一比对,羊皮地图上已被朱笔勾勒出数条清晰的脉络。
“泉州、登州、津海卫、辽东……海路贯穿南北。”季容指尖划过海岸线,“‘永盛行’是明面上的枢纽,王瑄此人,怕是关键人物。而登州‘刘家礁’这个‘烟港’,则是秘密卸货转运之处。‘疤面’应是此地负责人。”
凌薇的目光落在那几枚蜡丸上:“‘神灵的馈赠’……呵,将毒物称作馈赠,将地狱包装成天堂。墨尘说此物纯度更高,成瘾更快,效用更强。他们这是要造出‘极品’,专供权贵富贾,以便更快地腐蚀上层,攫取巨利,也能更牢固地控制人心。”
“诚王野心,已不止于权位。”季容声音低沉,“他欲以此毒为利器,软刀子割肉,逐步蚕食国本。北疆军饷亏空案、西域商路劫掠、乃至京城某些官员的异常豪奢……若皆与此毒有关,那这水,比我们预想的更深、更广。”
凌薇拿起那封落款在皇帝“病重”前三日的密信,指腹摩挲着那个“京华”代号:“京中……太后急召,皇甫允从容返京。若‘京华’指向宫中,甚至就是太后身边之人……”她没有说下去,但室内空气骤然一紧。
季容喉结滚动:“国公爷,此刻若将证据抛出,诚王必倒。但牵涉太广,尤其若涉及慈宁宫……恐引朝野震荡,边镇生疑,甚至给外敌可乘之机。且那毒网其余环节,必断尾求生,再难根除。”
“所以,不能只是‘抛出’。”凌薇将密信放下,眼神锐利如刀,“要让它‘恰到好处’地出现在该出现的地方,引发该引发的反应。既要让皇甫允无法翻身,又要让水底的鱼,自己跳出来。”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
雪已停,屋檐下挂着冰凌,在午后稀薄的日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芒。
“给石铮的第二道密令发出了吗?”
“昨夜已用信鹰发出,按脚程,石统领应能在王爷抵达京畿前收到。”
“很好。”凌薇转身,“江南那边,苏瑾需要支援。她虽机敏,但对付‘永盛行’这等地头蛇,又涉及番僧异动,恐力有未逮。调‘影卫’两队,即刻南下,听苏瑾调遣。告诉他们,首要任务,是保住苏瑾安全,其次才是协助查案。”
“是。”季容记下。
“西域侯三处,继续查‘三叉戟’源头,但重心可稍东移。让他留意,是否有通往河西、乃至关内的秘密商道,与这毒膏流向吻合。”凌薇沉吟,“至于登州‘刘家礁’……让石铮那边‘留意’之后,我们这边也需做准备。水师如今在谁手中?”
“登州水师参将陈璘,是已故老国公旧部,为人耿直,但近年来颇受排挤,兵舰老旧,饷银时有拖欠。”季容对各方武将如数家珍。
“旧部……耿直……”凌薇指尖轻叩窗棂,“或许可用。季先生,以我的名义,给陈璘去一封私信,不必提毒膏之事,只问他水师现状,表达关切,并暗示若有难处,北疆或可酌情相助。信要写得诚恳,但留有余地。”
这是试探,也是铺垫。
若陈璘可用,将来清理“烟港”,或许需借水师之力;若不可用,也能探知登州官场水深。
季容眼神微亮:“国公爷思虑周全。如此,各方皆有落子,只待时机。”
“时机……”凌薇望向东南方向,那是京城所在,“就看皇甫允回京后,这潭水,会被他搅得多浑了。而我们,要让他搅起来的水,淹了他自己。”
江南,金陵。
被擒的番僧关押在秦淮河畔一处隐秘的货栈地窖中。
通译是苏瑾紧急从扬州寻来的,是个曾在佛郎机商船上做过账房的老先生,勉强能沟通。
那番僧法号“阿多”,约莫四十岁,高鼻深目,皮肤黝黑,被擒时反抗受伤,加上惊吓,神情萎靡。
面对审问,起初只是闭目诵经,一言不发。
苏瑾没有用刑。
她让刘七等人退下,只留通译在旁,自己坐在阿多对面,桌上放着一壶清茶,两只陶杯。
“阿多师父,”苏瑾声音平和,推过一杯茶,“你们远渡重洋,来到中土,是为传法,还是为求财?”
阿多眼皮微颤,不答。
“永盛行的王东主,许了你们什么?钱财?庇护?还是……帮你们寻找某种‘圣药’的原料?”苏瑾慢慢饮了一口茶。
听到“圣药”二字,阿多猛地睁眼,脱口说了一串番语,眼神惊疑。
通译低声道:“他说……你怎么知道‘天堂之花’?”
天堂之花……阿芙蓉!
苏瑾心中一定,面上不动声色:“我不但知道,还知道你们带来的‘馈赠’,并非真正的福音,而是裹着蜜糖的砒霜。它让人短暂登天,长久坠狱。你们佛家讲因果,这毒物害人无数,种下恶因,你们就不怕将来恶果加身,永堕轮回?”
通译转述后,阿多脸色变白,双手合十,急促地念诵起来,额角见汗。
苏瑾观察着他的神色,继续道:“王东主或许告诉你们,此物能镇痛安神,是救人良药。可他是否告诉你们,此物一旦成瘾,便形同鬼魅,使人倾家荡产、骨肉分离、癫狂而死?我中原之地,已有人因此家破人亡。你们带来的,不是花,是烈火,焚烧的是人的性命与魂魄。”
她语气并不严厉,甚至带着一丝悲悯,但字字如针,刺向阿多作为僧人的良知。
阿多诵经声渐低,睁开眼,眼中满是挣扎与恐惧,又用番语急切地说了起来。
通译仔细听着,时而询问确认,片刻后,转向苏瑾,神色凝重:“苏先生,他说,他们来自‘西洋’一个叫‘葡’的国家,是受一位‘尊贵的修士大人’派遣,跟随商船东来。任务确实是寻找并带回‘天堂之花’的种子和炼制方法,但那位修士大人说,这是为了制造‘减轻痛苦的圣药’,用于救治伤病者。他们起初也深信不疑。”
“后来呢?”
“后来……他们在满剌加停留时,无意中看到当地土人吸食此物后的癫狂惨状,心生疑虑。质问带领他们的商人头领,那头领却变了脸,威胁他们若不听话,便将其丢在荒岛自生自灭。他们人生地不熟,语言不通,只能顺从。到了金陵,王东主将他们安置在园中,好吃好喝供养,但行动受限。他们带来的几盒‘圣药膏’样本,也被王东主收走,说是要‘呈给贵人品鉴’。”
阿多喘了口气,继续说着,通译同步翻译:“前几日,王东主突然显得焦躁,催促他们写下所知的所有关于‘天堂之花’种植、采浆、熬膏的细节,说是京中贵人急要。他们心中不安,拖延未办。昨夜,王东主手下那个黑衣人突然到来,给了他们一个小包裹,让他们连夜送到河神庙,交给接头人,然后立刻乘预备好的小船离开金陵。他们……他们害怕是灭口,便想自己逃走,结果……”
苏瑾迅速抓住关键:“黑衣人?模样如何?包裹里是什么?”
阿多描述了一番黑衣人身材中等、面覆黑巾、声音沙哑的特征,至于包裹:“很轻,像是纸张或薄册,我们没敢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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