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残烛烬处白布寒,两世梦碎终须还(1/2)
防空洞的入口隐藏在城郊废弃工厂区的深处,锈蚀的铁门像是巨兽的咽喉。沈清梧下车时腿软得几乎站立不住,晓芸用力搀扶着她。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若有若无的消毒水气味,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混合在一起,让人作呕。
“清梧姐,要不我们……”晓芸的声音在空旷的地下空间里显得微弱。
沈清梧没有回答,只是挣脱了她的搀扶,独自走向那扇厚重的铁门。她的鞋子在水泥地上敲出孤独的回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的心上。
推开门的瞬间,一股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
这里确实不像医院。没有明亮的灯光,没有整洁的走廊,只有头顶几盏惨白的应急灯投下冰冷的光。墙壁是裸露的混凝土,角落里堆放着早已废弃的机械设备,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唯一现代的痕迹,是角落里那些沉默运转着的医疗仪器,屏幕上跳动的曲线和数字,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刺眼。
正中央,一张孤零零的病床。
床上的人被白布从头到脚盖着,白得晃眼,白得不真实。
沈清梧的脚步在那一刻停顿了。她的视线死死锁定在那片白色上,脑海中却浮现出另一个场景——前世的地牢,阴冷潮湿的石壁,锁链摩擦的声音,还有那个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却依旧用最后力气对她微笑的年轻太监……
不,不是太监。
是谢栖迟。
是她的维瀚哥哥。
她一步步走向病床,脚步很轻,轻得几乎听不见。晓芸想要跟上,却被骆铭在门口轻轻拦住。所有人都沉默着,像是一场无声的葬礼——而床上的人,或许已经不需要葬礼了。
沈清梧站在床边,低头看着那片白布。他就在那片白布的迟迟没有落下。她忽然想起前世,她也是这样站在地牢的铁栅外,看着里面那个血肉模糊的人,莫名地悲伤。
原来两世的别离,竟如此相似。
最终,她掀开了白布。
布下的脸苍白得近乎透明,皮肤紧贴着骨骼,眼窝深陷,嘴唇干裂脱皮。这张脸属于刘崇瑾,属于一个垂暮的老人——但沈清梧看到的,却是另一张脸。
她看到那双曾经明亮锐利的眼睛紧闭着,睫毛在惨白的灯光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她看到眉宇间深深的皱纹,不是因为年老,而是因为长久忍受剧痛而习惯性蹙起留下的痕迹。她看到嘴角微微向下撇,那是他在前世受刑时咬牙忍耐的表情,一模一样。
这不是寿终正寝的安详。
这是被痛苦耗尽生命的狰狞。
沈清梧伸出手,指尖轻轻碰触他的脸颊。冰冷,僵硬,没有任何生命的温度。她的手指沿着他的眉骨、鼻梁、嘴唇慢慢描摹,像是要记住这张脸的每一个细节,又像是在确认——确认这真的是他,确认他真的在这里,确认他真的……不在了。
“维瀚哥哥。”她轻声唤道,声音平静得可怕,“我来了。”
没有回应。只有医疗仪器单调的滴答声,像是为这场跨越两世的别离倒计时。
她俯下身,额头抵着他的额头。仿佛此刻身在地牢,回到前世,若那时她认出了他,也会这样抵着他的额头互诉衷肠,他一定会跟她说:“阿砚,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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