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灾区躬身（1/2）

漕船劈开浑浊的江水，载着赈灾队伍缓缓驶入江南地界。沿岸的景象早已没了往日的鱼米之乡风貌，浑浊的洪水漫过田垄，将成片的稻田泡成了泽国，倒塌的房屋只剩半截土墙露在水面，如同狰狞的兽齿。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与淡淡的疫病气息，随风飘进船舱，让随行的大臣们无不面色凝重。永珹扒着船舷，看着岸边成群结队的流民，他们衣衫褴褛，补丁摞着补丁，不少人的脚上连双完整的鞋子都没有，沾满了泥浆与血污。孩子们瘦得皮包骨头，睁着饥饿的眼睛望着漕船，时不时发出微弱的啼哭，那哭声像针一样扎在永珹心上。

他自幼生长在紫禁城的琼楼玉宇中，锦衣玉食，所见皆是繁华盛景，从未见过这般人间疾苦。胃里一阵翻涌，他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指尖紧紧攥着衣襟，心中满是震撼与不忍。但他很快想起额娘临行前的叮嘱：“珹儿，灾区是最能看清人心、积累实绩的地方。你是皇子，但若想让百姓信服、让皇阿玛刮目相看，便不能怕脏怕累，要亲自走到百姓中间去。你的每一次躬身，每一句安慰，都会成为你未来路上最坚实的根基。”

深吸一口气，永珹压下心中的不适，挺直了脊背。他抬手理了理身上的素色锦袍，虽然褪去了宫廷的华贵，却依旧整洁得体。“皇阿玛，儿臣请求现在就下船，去看看百姓们的情况。”他走到弘历面前，躬身行礼，语气坚定，没有半分孩童的怯懦。

弘历看着儿子眼中的坚定，心中闪过一丝赞许。他本以为永珹娇生惯养，未必能承受灾区的艰苦，如今看来，这孩子倒是比他想象中更有担当。“好。”弘历点头应允，“李玉，陪四阿哥一同前去，务必保护好阿哥的安全。”

“奴才遵旨。”李玉连忙躬身应道，心中暗自佩服四阿哥的勇气。

下了漕船，脚下的泥土地松软湿滑，一步一陷，很快便弄脏了永珹的靴子。他却毫不在意，快步走向不远处的临时安置点。安置点内，太医们正忙着为患病的流民诊治，药香与疫病的气息交织在一起，让人有些不适。几个宫人正端着粥碗，给流民分发食物，场面混乱却有序。

“四阿哥，您怎么来了？这里疫病横行，您还是早些回去吧。”负责安置流民的官员见永珹前来，连忙上前劝阻，语气中满是担忧。

“百姓们都能在这里受苦，我为何不能来？”永珹摇了摇头，目光落在一位卧在草席上的老妇人身上。老妇人的腿被倒塌的房屋砸伤，伤口已经化脓，正痛苦地呻吟着。永珹心中一紧，快步走上前，对一旁的太医道：“太医，快救救她。”

太医连忙应声，拿出药膏与纱布，准备为老妇人换药。永珹没有回避，而是站在一旁，看着太医小心翼翼地清理伤口。伤口化脓的景象有些可怖，脓液与血水混合在一起，散发着难闻的气味，连旁边的宫人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但永珹却始终神色平静，待太医清理完伤口，他还主动接过宫人手中的干净纱布，学着太医的样子，轻轻为老妇人包扎。

他的动作略显笨拙，却格外轻柔，生怕弄疼了老妇人。老妇人感受到他的善意，睁开浑浊的眼睛，看着眼前这位衣着整洁却毫无架子的少年皇子，眼中泛起了泪光，哽咽着道：“谢……谢谢阿哥……”

“老人家，您安心养伤，皇阿玛已经带来了粮食和药品，很快大家就能过上好日子了。”永珹温声安慰道，声音清澈而真诚，像一股暖流涌入老妇人的心田。

接下来的几日，永珹每日都穿梭在安置点中。他不避脏污，亲自跟着太医为流民换药，为饥饿的百姓递粥。他的锦袍被泥浆弄脏，手上也沾染了药汁与污垢，却始终面带温和的笑容。遇到因失去亲人而哭泣的流民，他会耐心地安慰；遇到因饥饿而哭闹的孩子，他会将自己的点心分给他们。

有一次，一位妇人抱着奄奄一息的孩子跪在他面前，哭着哀求道：“阿哥，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吧，他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永珹心中一痛，连忙将孩子抱起来，发现孩子已经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气息微弱。他立刻让人拿来温热的米粥，用小勺一点点喂给孩子。孩子的嘴唇干裂，吞咽得十分艰难，永珹却十分有耐心，喂一会儿便停下来，轻轻拍着孩子的后背。

在他的悉心照料下，孩子渐渐有了气息，眼中也泛起了一丝光彩。妇人看着这一幕，感激得泪流满面，对着永珹连连磕头：“阿哥真是活菩萨啊！我们母子二人来世做牛做马，也定要报答阿哥的大恩大德！”

永珹连忙扶起她，温声道：“大嫂快快请起，保护百姓本就是我们的责任。你放心，只要有我在，定会让你们都有饭吃、有衣穿。”

他的所作所为，都被随行的官员与百姓看在眼里。大家都没想到，这位从小在皇宫中长大的皇子，竟然如此亲民，如此有爱心。原本对皇室还心存隔阂的流民们，渐渐对永珹产生了好感与信任，提起四阿哥时，无不竖起大拇指称赞。

这日，弘历与大臣们在临时行宫商议开仓放粮之事。行宫简陋，只是一间收拾干净的民房，屋内摆着一张八仙桌，几位核心大臣围坐在一起，神色严肃地讨论着放粮的细节。永珹站在弘历身旁，安静地听着，时不时观察着大臣们的神色。

“皇上，如今粮船已到，臣以为应即刻开仓放粮，安抚民心。”户部尚书率先开口道，语气急切，“若再拖延，恐怕会引发民变。”

“臣附议。”一位大臣附和道，“当务之急是让百姓有饭吃，其他事情可以日后再议。”

弘历眉头微蹙，没有立刻表态。他知道开仓放粮是急事，但也担心有人会借着赈灾的名义中饱私囊，让粮食无法真正落到百姓手中。

就在这时，永珹“无意”间开口道：“皇阿玛，儿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弘历看向他，眼中带着几分期许：“你说。”

永珹躬身道：“皇阿玛，儿臣这几日在安置点，听不少流民私下议论，说有些地方官借着赈灾的名义，克扣粮款，将朝廷拨下的赈灾粮偷偷变卖，中饱私囊。百姓们拿到的粮食，不仅数量少，质量也极差，根本填不饱肚子。”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痛心：“儿臣觉得，若是现在贸然开仓放粮，恐怕这些粮食还是会被某些贪官污吏克扣。不如先派人严查各地的贪腐之事，将那些中饱私囊的官员绳之以法，再开仓放粮。这样一来，粮食才能真正到百姓手中，也能让百姓看到皇阿玛的公正无私，更加信服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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