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八方风雨汇青州（2/2）

林守墨的辅导员宿舍，如今成了临时的指挥中心之一。赵明宇的“实验室”已经扩展到整个客厅，各种仪器屏幕闪烁，他正全神贯注地优化着“虚拟九鼎矩阵”的推演。玄圭的虚影悬浮在半空，正与几名先抵达的龙虎山老道士争论着某个上古阵法的细节，唾沫横飞（虽然他并没有实体口水）。白夜靠在窗边，闭目养神，但眉心星芒微微闪烁，显然在警戒着什么。

陈昊和苏小婉被林守墨打发回去休息，但他们坚持要留下帮忙，最后被安排去协助秦清的后勤部门，统计和分发各类物资符箓。

林守墨一进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

“林府主。”一名身穿紫色道袍、头戴莲花冠、面容清癯的老道士率先起身，拱手行礼，正是龙虎山此番前来的领队，当代天师府护法长老之一，张清源道长。“贫道代天师府，恭贺林府主九鼎归位，道统圆满。适才我等感应到九州气运归一，天地交感，实乃千古未有之盛事，亦是大劫将临之征兆。”

其余几名道士、僧人也纷纷起身见礼，态度恭敬中带着审视。林守墨虽然年轻，但九鼎之主、天枢府传人的身份，以及刚才那贯通天地的气运波动，已足够让他们给予最高规格的重视。

林守墨一一还礼，不卑不亢：“诸位前辈、同道远道而来，守墨感激不尽。值此人族存亡之际，能得诸位鼎力相助，实乃幸事。详情我们明日盟会上再细说，今夜还请各位先稍事休息。”

送走几位道门领袖，林守墨才得以喘口气。玄圭飘到他面前，上下打量：“小子，八鼎之力在身，感觉如何？”

“感觉……”林守墨仔细体会着体内那圆融流转、与天地呼吸共鸣的力量，“感觉责任更重了。以前只觉自身渺小，如今与九州山河相连，更能感受到那份‘守护’的重量。每一寸土地，每一缕生机，都仿佛系于己身。”

“哼，算你还没被力量冲昏头脑。”玄圭难得没有毒舌，“不过，感应到了吗？除了地底那东西越来越响的‘心跳’，天上，还有‘眼睛’在看着呢。”

林守墨神色凝重地点头：“白夜也说了。泰山之巅的‘注视’，到底是什么？”

玄圭的虚影晃动了一下，似乎在翻阅记忆：“不好说。可能是某些游离在现世之外的古老存在，被九鼎归一和古神苏醒的大动静吸引；也可能是……‘上面’的巡查者。”他指了指天空，意有所指。

“天庭？仙界？”林守墨皱眉。

“称呼不同罢了。总之，是一些更早超脱于此方世界，理论上不应再直接干涉凡尘的存在。但如此大变，他们投来目光也不奇怪。是好是坏，难说。”玄圭语气有些复杂，“或许只是观察，或许……另有打算。暂且不必理会，先应对眼前的灭世之劫吧。”

一直沉默的白夜忽然开口：“‘影座’的目标，可能不只是加速古神苏醒。”

林守墨看向他：“什么意思？”

“我捕捉到一些暗渊残留的通讯碎片。”白夜睁开眼睛，那双深邃的眸子中星芒流转，“‘影座’似乎在寻找‘门扉’。不是古神被封印的‘门’，而是……通往‘注视者’所在之处的‘门’。他想利用古神苏醒的庞大能量和献祭所得，强行打开一条路。”

房间里顿时一静。赵明宇停下了敲打键盘的手，玄圭的虚影也凝固了。

“他想……引更高层次的存在降临？或者，他自己想上去？”林守墨感到一阵寒意。这个“影座”的野心，比墨渊更加疯狂！墨渊只是想利用古神的力量重塑世界（哪怕代价是毁灭），而“影座”似乎想以整个世界为跳板，触及更危险的领域！

“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玄圭骂了一句，“不过，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他对彭城那种‘连接愿力’如此执着。那种纯净的、指向‘和谐’与‘交流’的愿力，或许是打开某些特定‘门扉’的关键钥匙。”

局势越发错综复杂，暗流汹涌。但无论如何，第一步，必须是阻止古神彻底苏醒。否则，一切皆休。

接下来的两天，青州大学仿佛变成了一个微缩的超凡世界。各路人马陆续抵达：

龙虎山张清源道长带领十二名精锐弟子，布下简易的“天师伏魔阵”协助警戒；茅山宗来了三位擅长符箓和驱役灵兵的长老；阁皂山则派出一位精通阵法与丹药的太上长老。

西域密宗来的是一位沉默寡言的红衣喇嘛，带着四名武僧，他们只在指定的禅房内诵经，散发出的宁和金光却让整个校园的负面能量为之一清。

东北来的是一位自称“胡三太爷”代言人的出马弟子，姓马，四十多岁，带着几个年轻弟马，能请动各路仙家探查情报、布置警戒。

南海散修联盟只来了一个穿着花衬衫、戴着墨镜、看起来像旅游者的中年人，自称“浪里飞”，但身上若隐若现的水汽和灵压显示他绝非等闲。

海外势力中，教廷圣殿骑士团来了五名全身覆甲、沉默肃穆的骑士，领队的是一名金发碧眼、手持十字剑的骑士长，名叫安德烈。巫师议会来的是一位黑袍老者和一名年轻的女巫，阴阳寮则来了一位穿着优雅和服、手持桧扇的少女，身后跟着两名式神。

此外，还有七八位独来独往的奇人异士，有擅长机关术的墨家传人，有精于医毒的药王谷门人，甚至还有一位自称是“古蜀国祭祀后裔”的蛊师。

这些平日里或许彼此有隙、理念不同的超凡者，此刻因为共同的灭世危机，暂时齐聚于青州大学。气氛虽然不算融洽，但至少维持着表面的和平与合作。秦清领导的官方力量在其中发挥了关键的协调作用，提供了大量的后勤保障和信息支持。

两天时间，在紧张的准备与磋商中飞速流逝。

第三天清晨，“九州盟会”在青州大学最大的礼堂召开。原本的座椅被撤走，场地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由赵明宇操控全息投影设备展示的“九州山河立体舆图”，九尊鼎器的虚影分别位于其历史对应的方位，熠熠生辉。舆图上还标注着密密麻麻的能量节点、地脉走向、暗渊已知据点以及古神封印核心的位置。

林守墨作为九鼎之主和此次盟会的发起者，站在舆图前。他没有穿道袍，依旧是一身简单的休闲装，但站在那里，自然便有一种令人信服的气度。陈昊、苏小婉、赵明宇站在他身侧稍后的位置，秦清和白夜则分别立于会场两侧，一个代表官方，一个代表重要的独立战力。玄圭的虚影悬浮在林守墨肩头，作为古老的见证者和知识顾问。

下方，来自各方的超凡者代表们泾渭分明地坐着，目光各异，但都聚焦于林守墨身上。

“感谢诸位前辈、同道，在此危难之际，汇聚于此。”林守墨开口，声音清朗，传遍整个礼堂，“客套话不必多说，局势之危急，诸位皆已感知。古神‘寂墟’之核心，便被封印于我们脚下。如今封印松动，其苏醒在即，一旦破封，九州倾覆，生灵涂炭，绝非虚言。”

他指向立体舆图：“九鼎齐聚，乃禹王为镇守神州所留之最终手段。‘九鼎镇世山河大阵’，便是理论上唯一能重新封印，乃至削弱、对抗古神之法。然布设此阵，需以九州地脉为基，以九鼎为眼，更需一位能承受大阵反噬、主导阵法运转的‘阵心’。”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我，林守墨，天枢府末代传人，九鼎现任之主，愿为此‘阵心’。”

会场中响起一阵低语。成为如此大阵的“阵心”，意味着要承受来自古神最直接的冲击，以及九州山河之力流经身体的恐怖压力，几乎是十死无生之举。

张清源道长起身，肃然问道：“林府主大义，贫道敬佩。然此阵玄奥，非一人之力可成。阵法如何布设？各方如何配合？阵成之后，胜算几何？还请林府主明示。”

林守墨点头：“这正是今日盟会要议之事。明宇。”

赵明宇上前一步，在控制台上操作。立体舆图变化，显现出“九鼎镇世山河大阵”的虚拟推演模型。九尊鼎器化为九个巨大的金色光柱，以玄妙的轨迹连接，构成一个覆盖九州乃至延伸向虚空的巨大立体阵图。

“根据玄圭前辈提供的上古阵图和我的模拟推演，”赵明宇推了推眼镜，语气冷静得像在讲解一个数学公式，“大阵的核心阵眼，需设在古神封印正上方，即青州大学中心广场。此处需林老师作为阵心，坐镇中央，以自身为引，连接九鼎，调和九州之力。”

“其余八尊鼎器，需按照禹王所定方位，由八位修为精深、且与相应鼎器属性相合的前辈或同道坐镇，作为副阵眼。”舆图上，除了青州鼎所在的中央阵眼外，其余八个方位亮起，“荆州鼎、扬州鼎方位在江南水泽之地，需精通水行或木行道法的前辈；梁州鼎、雍州鼎方位在西部高原，需金行或土行为主；冀州鼎、兖州鼎在北方，需土行或火行；徐州鼎、豫州鼎在中原，需调和五行、沟通八方之能……”

林守墨接口道：“坐镇副阵眼者，需承受对应区域的地脉之力灌注，并与主阵眼保持神魂连接，共同维持大阵运转。压力同样巨大，且有被古神力量侵蚀的风险。此非命令，乃自愿请托。若有不谐，大阵难成。”

会场再次陷入沉默。这不仅是拼命，更是将自身的修为、神魂乃至性命，都与大阵、与林守墨这个相对陌生的年轻人绑定在一起。

片刻，张清源道长朗声道：“龙虎山愿镇守豫州鼎位。天师府雷法，可沟通天地，调和阴阳，或可胜任。”

茅山宗一位长老起身：“我茅山符箓通神，可引动乙木青气，愿镇守扬州鼎位。”

阁皂山太上长老抚须道：“老夫于阵法丹药一道略有心得，或可助冀州鼎安定地火。”

密宗红衣喇嘛双手合十，用生硬的汉语道：“我密宗金刚法印，坚固不坏，可镇雍州。”

出马弟子马师傅咧嘴一笑：“咱家老仙儿们常年在白山黑水转悠，熟悉北地地气，兖州鼎那边，咱去试试。”

南海“浪里飞”打了个哈欠：“水里来浪里去的活儿，交给我吧，荆州鼎那边水脉交杂，正对路子。”

墨家传人、药王谷门人、古蜀蛊师等也纷纷表态，愿意根据自身特长，承担相应职责。教廷安德烈骑士长在胸口画了个十字：“主的荣光将照耀此地，我们愿以圣光守护一方阵眼，具体位置，听从安排。”巫师议会和阴阳寮的代表也表示愿意配合。

见众人踊跃，林守墨心中一块大石稍落。他深深一揖：“守墨代天下苍生，谢过诸位高义！”

接下来的时间，便是紧张细致的分工部署、阵位确认、力量协调演练。赵明宇的模拟系统发挥了巨大作用，可以预演各种突发状况和能量冲突，让各方提前熟悉配合。秦清则统筹全局，调配资源，确保每一个环节的后勤无忧。

白夜在整个过程中很少发言，只是静静地看着。直到会议接近尾声，他才走到林守墨身边，低声道：“暗渊那边，‘影座’的献祭仪式，将在明晚子时，于全球七个地点同时启动。那是古神苏醒前最后的‘加餐’，也是他试图打开‘门扉’的关键一步。我们必须分兵阻止，至少破坏掉大部分，否则大阵压力会倍增。”

林守墨眼神一凛：“七个地点？”

“其中三个在海外，教廷和巫师议会他们可以处理。四个在国内，分别在东北长白山、西南苗疆、西北昆仑山口，以及……青州附近的一处废弃矿区。”白夜将坐标信息传给赵明宇，“‘影座’本人，很可能会出现在昆仑山口或者青州矿区，那里离封印核心最近，也是他计划中‘门扉’最可能的开启点。”

“分兵……”林守墨看着刚刚确定下来的大阵布设方案，主力几乎都要固定在阵眼上。“我们人手不够。”

“我去昆仑山口。”白夜淡淡道，“那里最远，也最可能遇到‘影座’本体。青州矿区，可以交给秦清的特勤部队和部分机动力量，再请几位擅长攻坚的同道协助。长白山和苗疆，可以让出马仙家和蛊师他们就近处理，他们熟悉当地环境。”

林守墨看着白夜，知道此行危险至极，甚至可能直面“影座”和其准备的最终手段。他想说什么，白夜却摆摆手：“别废话。我不是为了你，也不是为了什么天下苍生。我只是……不想看到这个世界，被那些恶心的东西玷污而已。况且，”他嘴角勾起一丝惯有的、略带嘲讽的弧度，“我也很想知道，泰山上的‘眼睛’，和‘影座’想打开的‘门’，到底有什么关系。”

最终方案就此敲定。盟会散去，所有人投入到最后、也是最紧张的备战中。阵法演练、符箓绘制、丹药分发、情报核实、路线规划……每一分每一秒都异常宝贵。

傍晚，林守墨独自一人，再次漫步在校园里。夕阳如血，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明天，一切就将见分晓。成，则乾坤定；败，则万物终。

他走到中心广场，这里已经被清空，地面刻画着巨大而复杂的阵纹基盘，淡淡的灵光在其中流淌。这里，将是大阵的核心，也将是最终决战的战场。

“林老师。”轻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守墨回头，看到苏小婉和陈昊走了过来。陈昊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

“你们怎么来了？不去休息准备？”林守墨问。

“准备了几天了，也不差这一会儿。”陈昊咧嘴笑道，打开食盒，里面是几样家常菜和一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老林，我们才想起来，今天好像是你生日？虽然不知道具体是哪天，但大概是这个时候吧？以前都没好好给你过过。这次……不管明天怎么样，今晚咱先过个生日！”

林守墨一怔。生日？他自己都快忘了。这些年颠沛流离，隐藏身份，哪还有心思过生日。

苏小婉递上一张手工贺卡，上面画着简笔画：一个火柴人老师带着三个火柴人学生，面对着远处一团巨大的黑影，背后是明亮的万家灯火。旁边写着：“林老师，生日快乐。我们会一直和你一起。”

看着食盒里的面条，看着粗糙却用心的贺卡，看着眼前这两个年轻人眼中毫无保留的信任与关切，林守墨感到鼻尖微微发酸。他接过筷子，挑起面条，热气模糊了他的视线。

“好，一起吃。”他声音有些沙哑。

三人就坐在广场边缘的台阶上，分食着简单的饭菜。夕阳渐渐沉入远山，天空由橘红转为深蓝，第一批星辰悄然亮起。

远处，校园里依旧灯火通明，各路人马还在忙碌。更远处，青州城的万家灯火，如同大地上的星河，温暖而倔强地闪烁着。

风暴，即将来临。但在风暴彻底吞噬一切之前，仍有片刻的温暖，值得珍藏。

林守墨吃完最后一口面，抬起头，望向深邃的夜空，目光穿过云层，仿佛看到了那隐藏在更高处的、神秘的“注视”。

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有什么目的。

这片土地，这些人，由我来守护。

明日，决死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