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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3章 《绘境重现·血泪》(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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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的囚衣,迅速被从颈项间洇开的、浓稠的暗红色浸染。

那红色蔓延得很快,像两朵在苍白底色上骤然怒放的血色之花,妖异,凄艳,夺目。

血,顺着木台的缝隙,滴滴答答地流淌下来。

落在干燥的黄土地上,瞬间被吸收,只留下一片片深褐色的、迅速扩大的湿痕。

阳光依旧炽烈。

蝉鸣不知何时又响了起来,更加尖锐刺耳。

远处的围观人群,发出了一阵压低了的、混杂着叹息、唏嘘和某种怪异兴奋的嗡嗡声,然后开始慢慢散去。

监刑官如释重负地擦了把汗,起身,示意手下收拾。

刽子手们沉默地开始擦拭刀上的血,收拾现场。

木台上,那两具依偎在一起的躯体,渐渐被流淌的鲜血覆盖,又被迅速赶来的、负责收尸的杂役用草席匆匆卷起,抬走。

地上,只留下两大片尚未完全干涸的、暗红发黑的血迹。

血迹的边缘,在烈日下慢慢凝结、发硬,最终,与黄土地融为一体,成为这片荒芜校场上,又一抹无人会在意的、肮脏的污迹。

画面,缓缓上移。

掠过木台,掠过血迹,掠过空旷的校场,掠过斑驳的城墙。

最终,定格在蔚蓝得没有一丝云彩的、残酷的天空。

烈日高悬,冷漠地注视着大地上发生的一切。

无声无息。

仿佛刚才那场死亡,那场诀别,那滩鲜血,从未发生过。

然后,天空的颜色,开始变化。

从蔚蓝,渐渐染上暮色,变成橘红,又变成深紫,最终,沉入一片无星无月的、浓稠的黑暗。

黑暗中,和之前一样。

血字浮现。

但这一次,不再是两个字。

是四个字。

四个力透纸背、每一笔都仿佛用尽生命书写、墨迹淋漓宛若血泪流淌的大字——

血泪

记忆

它们并列出现在画布中央,在无尽的黑暗中,散发着微弱却执拗的、暗红色的光。

像两颗永不瞑目的眼睛。

像两道永不愈合的伤口。

像两座无声的、血泪铸成的墓碑。

金殿内。

死寂。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深重、都要压抑的死寂。

没有人哭。

没有人啜泣。

甚至没有人呼吸。

所有人都像是被那最后一幕——云凛夫妇赴死前穿透时空的目光,那平静安详的微笑,那迅速被鲜血覆盖的白色囚衣,那最终融入泥土的暗红血迹——扼住了喉咙,攥紧了心脏,抽空了灵魂。

几个老臣直接昏厥过去,被同僚手忙脚乱地扶住。

更多的人,脸色惨白如鬼,眼神空洞,身体僵硬,仿佛自己也刚刚在法场的烈日下死过一回。

御座上,皇帝放在龙椅扶手上的手,手背青筋暴起,微微颤抖。他的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眼睛死死盯着画布上那四个血字,眼神复杂到了极致——有震动,有怒意,有恍然,有沉重,也有一种属于帝王的、冰冷的决断正在缓缓凝聚。

而殿中央。

萧绝依旧单膝跪地,抱着云芷。

他的头低垂着,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眼睛,看不清表情。

只有紧抿的、失去血色的嘴唇,和抱住云芷的、因为过度用力而骨节发白、微微颤抖的手臂,泄露了他内心何等惊涛骇浪的情绪。

他能感觉到,怀中人的身体,越来越冷。

冷得像一块在冰窖里封存了千年的玉。

她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只有胸口极其轻微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

她的嘴角,一缕鲜艳的、刺目的血丝,正缓缓渗出。

顺着苍白失色的唇角,蜿蜒而下,滴落在她自己的衣襟上,也滴落在萧绝托着她的手臂上。

温热的血。

和她冰冷的皮肤,形成令人心悸的对比。

那是强行催动“溯影绘真”禁术,以精血魂魄为燃料,重现如此惨痛漫长记忆,所必然承受的反噬。

她的生命,她的灵魂,正在为这幅血泪绘卷,支付着难以想象的代价。

萧绝的手指,轻轻抚上她的唇角,想要擦去那缕血丝。

可血还在流。

越擦越多。

他的指尖,染上了她的血。

温热的,鲜红的,带着她生命温度的血。

萧绝的手,猛地一顿。

然后,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

看向画布上,那四个血字——“血泪记忆”。

他的眼神,在那一刻,变得极其恐怖。

那是一种深不见底的漆黑,漆黑中却燃烧着两簇幽蓝色的、仿佛来自地狱最深处的火焰。火焰里,没有愤怒,没有悲伤,没有痛苦。

只有一种纯粹的、冰冷的、足以冻结时空的杀意。

那杀意,并非针对画布上的景象,也并非针对殿内任何人。

而是穿透了金殿的屋顶,穿透了京城的天空,遥遥锁定了某个方向——

锁定了那座始终沉默着、却笼罩在所有阴谋与血泪之上的。

国师府。

他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

没有声音。

但看口型,是三个字:

你该死。

就在这时——

他怀中的云芷,身体忽然剧烈地痉挛了一下。

“噗——!”

一大口鲜血,毫无征兆地,从她口中喷涌而出!

鲜血不是暗红,而是鲜艳的、触目惊心的红!

喷溅在萧绝胸前的衣襟上,喷溅在冰冷的地砖上,也喷溅在了……那幅已然完成、却仿佛拥有了自己生命的画布边缘。

“云芷!”萧绝的冷静终于被彻底打破,低吼出声。

他再也顾不得其他,勐地将她整个人更紧地搂入怀中,手掌紧贴她的后心,磅礴的内力如同决堤的江河,毫无保留地、疯狂地涌入她近乎枯竭的经脉!

然而,就在他内力涌入的瞬间——

那幅吸收了云芷最后一口心头血的画布,异变陡生!

“嗡——!”

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远古的嗡鸣,骤然响彻整个金殿!

画布上,那四个血字“血泪记忆”,勐地爆发出刺目的、血红色的强光!

光芒瞬间吞没了整幅画布,吞没了画布周围的空间,甚至……开始向整个金殿蔓延!

光芒所过之处,并非照亮,而是覆盖、是浸染、是……重现!

只见血光之中,之前画布上出现过的所有场景——

雨夜虚掩的府门、牡丹园精致的亭台、书房深夜的孤灯、抄家时如狼似虎的官兵、陈伯护主而死的血泊、密道前柳氏诀别的眼神、法场烈日下的木台、鬼头刀冰冷的寒光、云凛柳氏穿透时空的凝望、以及那两滩融入泥土的暗红血迹……

所有这些支离破碎却又紧密相连的画面,如同被打碎的镜片,又在血光的粘合下,重新拼凑、凝聚、升腾!

它们不再局限于画布之上。

而是化作无数流光溢彩、却又血泪交织的幻影,充斥了整个金殿的空间!

刹那间,百官仿佛置身于一个光怪陆离、时空错乱的噩梦之中!

脚下,时而感受到雨夜青石板的湿滑冰凉,时而踩到抄家时散落的书籍碎片,时而又彷佛踏在法场被烈日炙烤得滚烫的黄土地上!

鼻尖,时而嗅到牡丹浓郁到腻人的香气,时而闻到书房清冷的墨香,时而又被浓重的血腥气呛得几欲作呕!

耳边,时而响起慕容婉柔媚却阴毒的蛊惑,时而响起陈伯嘶哑的“老爷”,时而响起柳氏绝望的“走”,时而响起刽子手鬼头刀破空的凄厉风声,时而又响起云凛那无声却震耳欲聋的“快走”!

视觉、嗅觉、听觉、触觉……

所有感官,都在这一刻被强行拖入十五年前那场精心策划的阴谋、那场惨绝人寰的构陷、那场家破人亡的抄家、那场血泪交织的法场!

这不是观看。

这是……亲历!

是云芷用尽最后生命与灵魂之力,通过“溯影绘真”的终极爆发,将这份刻骨铭心的“血泪记忆”,不再是“展示”给众人看,而是……深深地、不可抗拒地、“烙印”进每个人的灵魂深处!

“啊——!”

“不!不是我!我没有!”

“救命!放开我!”

“血……好多血……”

金殿内,瞬间一片混乱!

心理脆弱些的官员直接崩溃,抱头尖叫,涕泪横流,彷佛自己就是当年抄家的帮凶,正在被无数冤魂索命!

稍微镇定些的,也脸色惨白,大汗淋漓,双腿发软,踉跄后退,拼命挥舞手臂,想要驱散眼前不断闪过的恐怖幻影!

就连御座上的皇帝,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直接作用于精神的幻境冲击得猛然站起,身形晃了晃,死死抓住龙椅扶手,才勉强站稳。他眼中充满了震惊与骇然,显然没想到“画皮师”的力量,竟能恐怖如斯!

崔衍更是直接瘫软在地,手中的鸠杖早已不知丢到哪里,老脸上满是惊骇欲绝,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整个金殿,乱作一团,鬼哭神嚎,彷佛瞬间化作了人间炼狱!

而这一切精神幻境的源头——

萧绝怀中的云芷,在喷出那口心头血、引发这最终异变之后,身体彻底软了下去。

所有的痉挛停止,所有的颤抖平息。

她安静地躺在他怀中,脸色白得透明,唇角残留着惊心动魄的血迹,呼吸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那支始终紧握在她另一只手中的、沾满暗红血墨的“画骨笔”,也终于从她无力的指间滑落,“啪嗒”一声,掉在血泊之中。

笔锋上最后一缕微光,渐渐熄灭。

仿佛她所有的生命、所有的意志、所有的爱与恨,都随着这幅最终完成的、将记忆烙印进所有人灵魂的“血泪绘卷”,而彻底燃烧殆尽了。

萧绝抱着她,跪在一片光怪陆离、鬼哭狼嚎的幻境中央。

他周身,血光幻影流转,冤魂嘶嚎回荡。

可他的身影,却像暴风雨中唯一屹立不动的礁石。

他低着头,看着怀中气息奄奄、仿佛随时会消散的女子。

看着这个用画笔撕开阴谋、用鲜血洗刷冤屈、用生命烙印记忆的女人。

然后,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俯下身。

将自己冰冷的额头,轻轻抵在她同样冰冷的额头上。

闭上了眼睛。

一滴滚烫的液体,从他紧闭的眼角,倏然滑落。

划过他冷硬的脸颊,滴落在她苍白如雪的眉心。

那不是血。

是泪。

靖王萧绝,此生未曾流过的一滴泪。

为怀中这个燃烧殆尽的女人而流。

也为这幅用血泪写就、注定将震撼朝野、改变无数人命运的——

终局绘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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