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兰香未散·风起御苑（2/2）
苏蘅的脚步轻得像片云。她穿过回廊，站在紫藤架下，仰头望着那些即将绽放的花苞。
藏在袖中的手悄悄按上老藤的枝干，藤丝顺着她的掌心钻进树纹——终于，她触到了蛊身最核心的那根引。
蚀魂蛊的暗红纹路突然炸开，像团要烧穿地脉的火。苏蘅的指尖渗出血珠，却仍死死扣住那根引。
她能感觉到紫藤在颤抖，老根传来欣慰的轻鸣——它知道，这个能听懂它说话的姑娘，定能救它。
“开。”她轻声说。紫藤的花苞“噼啪”炸开。
第一朵紫花坠下时，苏蘅的指甲深深掐进老藤里。
她能听见赵婉如在身后尖叫，能听见朝臣们的惊叹，却唯独听不见自己的心跳——此刻她的全部心神，都系在那枚即将被她扯断的蛊引上。
沉水香的烟雾里，她的身影与紫藤的老干渐渐重合。
谁也没注意到，她的袖角正随着藤丝的牵动轻轻颤动，像是要借着这漫天花香，触到那藏在藤根深处的...秘密。
紫藤花苞如星子般次第炸开时，苏蘅的指甲几乎要嵌进老藤的肌理里。
她能听见蛊虫在根脉下发出濒死的嘶鸣，混着紫藤老根解脱般的轻颤。
沉水香的烟雾漫过她的眉梢，她垂眸盯着石缝间渐渐翻涌的泥土——那枚青铜蛊正被藤蔓一寸寸往外顶，暗红纹路像被火烤的蛇信子，滋滋冒着黑油。
“生木为枢，清露为引...”她喉间溢出破碎的咒语，是昨夜在《花灵血契》残卷里窥见的古调。
现代学过的梵文发音竟与这上古咒文暗合，每吐一个音节，腕间的藤纹便灼烫一分。紫藤的枝桠突然垂落，在她身周织成半面绿幕，将她与殿内众人的视线隔绝。
“啪！”泥土迸裂声比预想中更响。
那枚指甲盖大的青铜蛊终于被顶出地面，表面的暗红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向四周青石板。
苏蘅正要召藤丝将其绞碎，一缕清甜的兰香突然漫过鼻尖——不是御苑里人工培育的素心兰，是带点晨露凉的野生建兰，混着松针与苔藓的清苦。
她抬头，便见一团淡青色的光影浮在紫藤架上。那光影逐渐凝成人形：月白广袖垂落至地，发间别着半朵未开的兰苞，眼尾缀着片薄如蝉翼的兰叶。
昨日残卷里记载的“龙须兰灵”——沉睡百年的灵植精魄，此刻正垂眸望着那枚蛊虫，唇角浮起清浅的笑意：“小友辛苦，这等脏东西，还是让我来吧。”
话音未落，兰灵指尖飘出一缕青气。那青气触到蛊虫的瞬间，暗红纹路突然蜷缩成一团，像被踩扁的蜈蚣。
蛊身“咔”地裂开道细缝，溢出的黑雾还未扩散便被青气裹住，化作点点星火消散在风里。“龙须兰灵！”主殿方向传来赵婉如的尖叫。
苏蘅转头，正看见她扶着廊柱的手在发抖，翡翠镯磕在汉白玉上发出脆响。
这姑娘方才还端着从容笑意，此刻眼底却翻涌着慌乱——她精心布置的蚀魂蛊，竟被个突然苏醒的灵植精魄破了。
“刺客！护驾！”赵婉如的侍女突然拔高了声音。
苏蘅只觉耳畔生风，转身时瞥见道寒光贴着鬓角擦过——是支淬了乌青毒的弩箭，箭头正插在她方才站的位置，石屑溅在她裙角。
“蘅儿！”熟悉的沉嗓音混着剑气破空而来。
萧砚的玄色披风卷着风掠过回廊，手中长剑划出银弧，将第二支弩箭劈成两截。
他落在苏蘅身侧，玄铁剑横在两人之间，目光如刃扫过御苑角落——假山后、朱漆柱后，七八个蒙着面的刺客正握着弩机现身，袖口绣着焚心谷特有的火焰纹。
帝后萧明瑶端坐在主位上，凤冠上的东珠随着她抬臂的动作轻颤。
她指尖叩了叩御案，声音沉得像压着块玄铁：“陈慎，去把御林军调进来。”又转向萧砚，“世子且护着苏侍讲，今日这御苑，容不得半分脏东西。”
萧砚应了声，反手将苏蘅护在身后。
苏蘅却瞥见他腰间玉佩上的裂纹——是方才替她挡箭时震裂的。
她心头一暖，正欲开口，便听见赵婉如突然哭出声：“帝后明鉴！民女与这些刺客素不相识...定是苏蘅为了夺宠，故意...”
“住口。”萧明瑶的目光扫过赵婉如，“方才苏侍讲在紫藤下时，你让侍女往香炉里塞铁蒺藜；此刻刺客出现，你又急着撇清。赵大人教女，倒教出个好手段。”
赵婉如的脸瞬间惨白如纸。她张了张嘴，却见陈慎带着御林军冲进御苑，几个刺客刚要反抗便被制住。
为首的刺客被扯藤蔓抽伤的霜影使者手下。
“帝后，这蛊虫是焚心谷的蚀魂蛊。”苏蘅趁乱上前半步，“十年前灵植师屠灭案，我曾在幸存者笔记里见过描述，与这蛊的纹路完全一致。”
萧明瑶的指尖在御案上缓缓摩挲。
她望着被兰灵净化的紫藤，老藤的花苞已全部绽放，紫花坠了满地，像给青石板铺了层云霞。“苏侍讲。”她突然开口，“你既通花草之意，便由你全权负责御苑安危。三日后，我要知道这蛊是何时埋下的，又是谁动的手。”
“臣女领命。”苏蘅跪下行礼，发间的紫藤花落在青石板上，与方才被蛊虫污染的石屑混在一起。
“另外...”萧明瑶的目光扫过陈大人怀中的锦盒，“御书房最深处的秘藏阁，你明日可去。那里有历代灵植师留下的手札，或许能助你查案。”
苏蘅的呼吸微滞。她知道秘藏阁是明昭皇室最隐秘的所在，连陈大人都只去过三次。
抬眼时，正撞进萧明瑶似笑非笑的目光：“怎么？怕了？”
“臣女谢帝后信任。”苏蘅垂眸，藏起眼底翻涌的暗潮——残卷里提到的“花灵血契”完整本，说不定就藏在那秘藏阁里。
而十年前灵植师屠灭案的真相，或许也在某个落灰的木匣中，等着被她翻起。紫藤花还在落。
萧砚的披风扫过她脚边的花瓣，带起一缕若有若无的兰香——是龙须兰灵留下的。
她抬头，正看见那光影缓缓没入紫藤老干，只余一句轻语散在风里：“秘藏阁第三排，青檀木匣...小友，你该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