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冲突、竞争、斗争、战争(1/2)
日子一天天过去。
第一变量区的中央管理塔顶层,那扇沉重的大门再次滑开。
会议例行召开。
瑟琳走了进来。
她的身形发生了明显的变化。那身笔挺的制服已经被撑起,腹部高高隆起。
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她的步频。
她走到自己的位置,拉开椅子,坐下。动作流畅,没有哪怕一秒钟因为身体负担而产生的迟滞。
在那高耸的腹部上方,她将数据板平稳地放在桌面上。
仿佛那个正在孕育的生命,对她而言,只是一个需要随身携带的实验样本。
梅菲斯特坐在首位,黑色的眼瞳扫过众人。
“开始吧。”
没有寒暄,没有废话。
直接切入那个已经被重复了无数次的开场议题。
“你们,希望这是一座怎样的城市?”
伊芙坐在角落,脸色依旧不太好,她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在这个问题面前,她已经从最初的愤怒、激昂,变成了现在的沉默。
艾莉森靠在椅背上,嘴角挂着那抹玩味的笑,似乎在这个重复的问题里,找到了某种观察人性的乐趣。
214号握着笔,在记录板上写写画画,眼神清澈而专注。
一圈轮过。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落在了站了起来的瑟琳身上。
之前的几次会议,她都仅仅是列席旁听。
瑟琳抬起头。
那双银色的眼瞳里,倒映着全息城市模型中,那些奔流不息的光点。
“我没有‘希望’。”
她的声音平直,不带任何情绪起伏,就像是在播报一条系统日志。
“‘希望’是一个基于匮乏和不确定性产生的情绪词汇。我的逻辑里,不兼容这种模糊的定义。”
伊芙抬起头,看着这个即将成为母亲的魔人。
看着她那张冷漠的脸,又看了看她隆起的腹部。
一种强烈的违和感,让伊芙觉得胸口发闷。
“但是。”
瑟琳的话锋一转。
她的一只手,离开了数据板,轻轻放在了自己高耸的腹部上。
不是抚摸。
更像是在确认某个设备的运行状态。
“我有‘最优解偏好’。”
她看着梅菲斯特,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我偏好一个,安静的城市。”
“安静?”艾莉森挑了挑眉,似乎对这个词感到意外。
瑟琳点头。
“是结构上的静默。”
她伸出手指,在全息模型上点了几下。
原本混乱流动的光点,被她强行暂停。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观察人类的行为模式。”
瑟琳调出了一组数据,那是最近几天,城市里发生的几起小规模冲突。
“人类很吵。”
“这种吵闹,不源于声带的震动,而源于逻辑的混乱。”
画面中,两个人类因为争夺一份意外获得的额外配给而扭打在一起。
即使系统已经判决了归属,失败的一方依然在咒骂,甚至试图在夜里去破坏对方的门锁。
“因为观点不同,人类会攻击持有观点的个体。”
瑟琳冷静地分析着。
“为了证明‘我是对的’,你们倾向于从肉体上,或者社会关系上,消灭那个说‘你是错的’的人。”
“这是一种极低效的纠错机制。”
“它导致了大量的算力浪费在内耗上,导致了系统的震荡,导致了无意义的噪音。”
瑟琳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梅菲斯特。
“魔人族不同。”
“我们也会有分歧。当两个魔人对同一件事有不同判断时,我们会发生激烈的冲突。”
她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但这种冲突,只发生在这里。”
“我们会建立模型,导入数据,进行千万次的模拟推演。”
“最后,数据会告诉我们,谁是对的。”
“错误的那个理论,会被瞬间抛弃,被粉碎,被删除。”
瑟琳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一种近乎神性的冷酷。
“我们摧毁错误的思想。”
“但我们绝不摧毁持有思想的载体。”
“那个刚才还持有错误观点的魔人,在接受了正确数据后,会立刻修正自己的逻辑,毫无芥蒂地继续执行任务。”
“没有愤怒,没有羞耻,没有报复。”
“只有系统的更新与升级。”
会议室里很安静。
只有瑟琳那平稳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
“这就是我偏好的城市。”
“一个结构稳定的、逻辑自洽的系统。”
“在这里,所有的冲突都应该被限制在理论层面。”
“让数据去厮杀,让模型去流血。”
“而个体……”
瑟琳的手,再次在腹部轻轻按了一下。
那里面的小生命,似乎感应到了母亲的动作,轻轻踢了一下。
瑟琳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个体只需要作为稳定的节点,安静地执行最优解。”
“不需要尖叫,不需要哭泣,也不需要那些所谓的……爱。”
她看着梅菲斯特,做出了最后的总结。
“我不喜欢混乱。”
“那会影响数据的传输效率。”
说完。
瑟琳收回手,重新放在了数据板上。
她的背脊挺得笔直,腹部的隆起在会议桌的边缘投下一片阴影。
那是一个即将临盆的母亲。
梅菲斯特在记录板上敲击了一下。
“很不错。”
“理论层面的优胜劣汰,物理层面的绝对稳定。”
他抬起头,黑色的眼瞳里看不出赞同还是反对。
“很有参考价值。”
随后,梅菲斯特那双漆黑的眸子锁定着瑟琳,又扫向在座的每一个人。
“既然你的偏好是‘安静’,那么问题来了。”
“瑟琳。”
梅菲斯特抛出了那个核心议题。
“作为数据总长,你认为,人类为何如此‘吵闹’?”
“为什么在那个旧世界里,即使物资充足,人类依然无法停止相互撕咬?为什么他们无法像魔人一样,通过数据交换来达成共识?”
瑟琳没有丝毫犹豫。
这在她的大脑里,早已是一份分析完毕的报告。
她调取了全息投影中的几组画面。
画面里是几场不同规模的人类冲突:街头的谩骂、议会里的推搡、战场上的厮杀。
“因为‘有限’。”
瑟琳吐出两个字。
“认知的有限,以及资源的有限。”
她指着那一对在街头因为撞车而互相殴打的司机。
“看。”
“他们都认为自己是受害者,都认为对方是过错方。”
“因为人类无法像我们一样,瞬间调取全方位监控数据,无法每时每刻都在思考。”
“他们常常受感性影响,无法处理复杂且完备的信息。”
“他们只能依赖残缺的经验、情绪化的偏见、以及那点可怜的碎片化信息做判断。”
瑟琳的声音冰冷,像是在描述两只草履虫的碰壁反应。
“当两个认知都有缺陷的‘有限个体’碰撞,且都坚信自己掌握了真理时,交流是无效的。”
“语言太局限,无法短时间传输完整的逻辑。”
“所以,暴力成为了唯一的选择。”
“这是一种低成本、高确定性的‘说服’工具。”
瑟琳的手在空中虚划一刀。
“既然我无法向你证明我是对的。”
“那么,只要让你闭嘴,或者消灭你,我的观点就赢了。”
会议室里,伊芙陷入思考。
瑟琳继续补充,根本不在意伊芙的反应。
“在争论中,人类很快就会遗忘‘事情的对错’。”
“他们会迅速滑向对‘身份’和‘尊严’的扞卫。”
她看向伊芙,目光如X光般锐利。
“对人类来说,‘我的观点’等同于‘我自己’。”
“否定我的观点,就是在杀死我。”
“为了维护那个名为‘自我’的虚幻存在,人类愿意付出生命的代价。”
“这在魔人看来,是不可理喻的系统性bug。”
艾莉森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鼓起掌来,啪啪作响。
“精辟。”
“真是太精辟了。”
她侧过头看着伊芙,眼里满是嘲弄。
“听到了吗,伊芙?”
“这就是你所谓的‘为了爱与正义而战’。”
伊芙咬着嘴唇,直到尝到了血腥味。
她想反驳。
想说人类的抗争是为了自由,为了尊严。
但在瑟琳那绝对理性的剖析面前,这些词汇显得那么苍白,那么像是一种自我感动的修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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