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篇 天师箓（1/1）

天复三年，江南大疫，十室九空。

龙虎山嗣汉天师府遣弟子下山祛疫。为首的张承恩道长，乃当代天师幼子，携镇府之宝“五雷都功印”，可召雷诛邪。初时颇见成效，符水所至，疫病渐消。然一月后，张道长与其随行弟子竟于一夜之间悉数暴毙于临时驻扎的道观之内，死状极惨，浑身精血干涸，皮肤紧贴骨骼，唯眉心一点朱砂殷红如血。那方“五雷都功印”，不翼而飞。

第一章尸瘟符

我叫沈拓，是个游方郎中，略通岐黄。疫病横行，我随流民逃至吴州地界。此地情况尤为诡异，染疫者并非简单病死，而是肢体僵硬，关节反转，力大无穷，见活物便扑咬，状若狂犬，民间谓之“尸瘟”。

官府束手，只能将病患集中锁于义庄，任其自生自灭。我受雇前去查验，发现一奇特现象：所有“尸瘟”患者脖颈后，皆有一道用朱砂混着某种黑墨绘制的诡异符咒，形如蜈蚣，透着一股阴邪之气。这绝非治病之符，反倒像是……某种禁锢或催动邪祟的邪法！

更令我心惊的是，我在一具刚刚“尸变”、被击毙的患者身上，嗅到一丝极淡的、龙虎山正统符箓常用的紫檀香。可那绘制符咒的手法与气息，却与正道迥异，充满了腐朽与恶意。

第二章伪经坛

我暗中查访朱砂与黑墨来源，顺藤摸瓜，找到城外一处废弃的山神庙。夜间，此地灯火通明，竟有数百民众跪拜，坛上立一黑袍道人，面容枯槁，却声若洪钟，宣讲所谓《救世瘟疫经》。

他声称尸瘟乃天罚，唯有信奉其道，受其“灵符”，方可避祸。信众需捐尽家财，饮下符水，并在颈后刺上那“蜈蚣符”。我亲眼见到，有新信徒饮下符水后，眼神瞬间变得呆滞，对那道人之言奉若神明。而坛角阴影处，几个早期信徒已开始举止僵硬，目光泛绿，分明是尸瘟前期症状！

这道人，竟是以邪法制造并控制“尸瘟”！他所用符箓，看似玄门正符，实则笔顺颠倒，气韵逆流，是篡改过的“伪经”。我冒险靠近法坛，在那道人挥袖间，瞥见他腰间悬着一方法印，色如黑玉，印纽似魑魅，虽与传说中的“五雷都功印”形制迥异，却隐隐散发出一股同源却更加阴冷霸道的威压。

第三章摄生篆

我设计擒获一道人身边的小道童，以银针逼问，得知惊天内情。黑袍道人号“玄冥子”，竟是当年暴毙的张承恩道长的同门师兄！因心术不正，早年已被逐出天师府。他不知从何处习得一门邪术，可借法印与符箓，摄取生灵精气与魂魄，炼化为己用。

“尸瘟”并非天灾，而是玄冥子散布的邪毒！他先以符水种下疫种，再以颈后“蜈蚣符”作为控制枢纽。信徒捐献的不仅是钱财，更是自身的生机与魂魄之力。待其彻底转化为“尸瘟”患者，便会成为他麾下只知杀戮、精气可被其直接吸取的“行尸走肉”。那方黑色法印，名“摄生篆”，正是他仿制“五雷都功印”所炼的邪门至宝，张承恩等弟子的暴毙，便是他为了夺取正统法印气息以完善“摄生篆”所为！

玄冥子的目的，是聚集千万生魂精气，成就邪道长生，将这吴州之地，化为他的“人间鬼域”！

第四章人魈丹

真相大白，我毛骨悚然。玄冥子已察觉我的探查，派出手下被控制的“尸瘟”患者追杀。我亡命奔逃，误入其真正的炼丹秘窟。洞窟深处，白骨铺地，中央矗立一巨大丹炉，炉火幽绿，以活人生魂为燃料。玄冥子正将一枚鸽卵大小、漆黑如墨、散发恶臭的丹药纳入怀中，那便是他以无数生灵炼就的“人魈丹”！

吞服此丹，便可初步转化己身，半人半魈，寿元大增，更能如臂使指地操控所有“尸瘟”患者。他即将功成！

我别无选择，趁其丹药初成、气机未稳之际，将随身携带的所有解毒药草（兼有破邪之效）混合自身精血，投入丹炉邪火之中。至阳之气与至阴邪火猛烈冲突，引发爆炸。

玄冥子遭反噬，怒吼连连，“摄生篆”光芒乱闪，暂时失去了对部分“尸瘟”患者的控制。那些恢复片刻清明的患者，绝望与愤怒交织，本能地扑向罪魁祸首……

我趁乱逃出，身后是玄冥子疯狂的厉啸与洞窟坍塌的巨响。

吴州的天空，依旧阴沉。疫病并未完全消失，只是失去了集中控制，变得更加混乱无序。无人知晓那场地下深处的殊死搏斗。

我离开了那里，继续游方行医。只是我的药箱最底层，多了一小块从爆炸中崩出的、“摄生篆”的碎片，冰冷刺骨，不时微微震动。

我知道，玄冥子或许未死，或许还有别的“玄冥子”在世间角落，借着各种名目，行着类似的恐怖之事。

这世上的瘟疫，有时不只是病菌，更是人心炼成的邪法。而我，或许终其一生，都要与这无形无影的“尸瘟”搏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