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我想娶婉娘(2/2)
“她…她是碧波阁清倌人,弹琴唱曲的。我本来想等中了举,风风光光把她赎出来,明媒正娶…可我太笨,一次又一次落榜…”
苏文渊的眼泪又流下来,这次却带着倾诉的急切,“可爹说,我要是敢娶一个妓子,就打断我的腿,把我赶出家门…还多次在我面前言语贬低讽刺她,我想反驳,又被扣上不孝的帽子…我害怕…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觉得这辈子都没指望了…”
林轩沉默了一会儿,问:“那你喜欢她什么?”
苏文渊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林轩会问这个。他慢慢止住哭,眼神有些飘远,声音也柔和了些:“她…懂我。我写的那些酸诗,别人看了笑话,她却能读懂里面的不甘和抱负。我弹琴总紧张手抖,她从不笑话,反而握着我的手,教我怎么样放松…她说,功名是锦上添花的玩意,人才是根本。若人立不住,就算中了状元,也是空的。”
苏文渊眼中那簇微弱的光因为提及心上人而摇曳生辉:“她从不怨天尤人,只说乱世飘萍,能守住琴心一片、清白一身,已是侥幸。她知我屡试不第心中苦闷,却从不说‘下次定然高中’这样的虚话,只劝我‘文章贵真,心性贵直’,若读书只为功名所累,反倒失了本心……她还说,若我实在考不上,等她攒够了赎身钱,就自己赎了自己,然后我们一起离开霖安,去江南。她可以教人弹琴,我…我可以试试去蒙学教书,或者给人抄书写信…总能活下去的。”
林轩静静听着,他见过婉娘一次,虽只短暂接触,也能感受到那女子身处泥淖却努力维持的体面与内里的清傲。他微微颔首,问了一个更深入的问题:“那你此番落榜归家,心灰意冷,可曾与她说过?她又是如何回应的?”
他想知道,在苏文渊最绝望的时刻,那个女子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还是曾试图拉住他。
苏文渊的眼泪又涌了上来,这次带着悔恨:“我…我没脸去见她。觉得自己一事无成,配不上她多年的等待和期许。只托人带了封含糊其辞、满是颓丧的信…后来,后来听人说,她收到信后,把自己关在房里重复弹奏同一首曲子,琴声凄凉悲切…她定是猜到了我的懦弱与去意,却无法可想…”
他泣不成声,“是我对不起她…”
一直沉默的苏永昌,脸色在儿子断断续续的叙述中变幻不定。震惊、痛心、一种被隐瞒的愤怒,以及听到婉娘品行言语后难以避免的一丝动容,交织在一起。
他并非今日才知儿子心系婉娘,正是知道,才更觉门第悬殊、前程尽毁,才用尽手段阻挠,甚至强行送他去省城,以期时间和距离能斩断这“孽缘”。
他以为儿子只是一时被美色所惑,年少冲动。
直到此刻,听到儿子复述那女子的言语心性,听到他们之间并非只有风花雪月,竟还有对未来的具体思量,哪怕是看似“没出息”的教书抄信……
他长久以来基于世俗判断的坚决反对,第一次产生了巨大的裂痕。
他开口,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却不是对儿子早该坦白的抱怨,而是混杂着疲惫、后怕与深深的自责:“你…你既知她对你如此重情重义,你怎敢…怎敢就这样一死了之?你让她往后如何自处?你…你这是在拿刀子剜她的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