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碎纸片上的墨痕(1/2)
深夜的账房像个闷罐子。
煤油灯搁在账簿堆上,灯芯烧得噼啪响,把沈逸风的影子揉成一团歪歪扭扭的鬼影,贴在贴满庄票存根的墙上。
他揉着发酸的眼睛,指尖抚过案头堆得小山似的旧账簿——都是周掌柜让他整理的“三年前的往来账”,说是要查一笔“下落不明的杭州分行汇款”。
地板缝里突然勾住了一张纸角。
沈逸风低头,看见青石板缝里塞着半片泛黄的纸,边缘烧得焦黑,像被火舔过。
他用指甲抠出来,展开时纸屑簌簌掉在账簿上——上面是几行歪歪扭扭的毛笔字,墨痕晕开,大部分字都糊成了团,唯独“恒赉”和“三鑫”两个词还能辨认,末尾写着“月结三千”。
“恒赉……三鑫?”
沈逸风的呼吸顿住。
他想起三天前码头的事——恒赉钱庄的伙计来提银元,袖口露着一截樱花刺绣,针脚跟阿菊的一模一样。
还有阿福昨天在码头闲聊时说的:“三鑫公司你知道不?霞飞路那边的鸦片贩子,跟恒赉走得近得很!”
他赶紧把碎纸片塞进怀里,抬头时正撞见阿福抱着个铜痰盂进来——这小子总爱偷喝周掌柜的茶,此刻脸上带着点狡黠的笑:“小风,还没睡?周伯说你去库房拿账簿,我给你留了碗桂花藕粉。”
“谢了。”沈逸风接过碗,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怀里的碎纸。
阿福凑过来,盯着他泛白的指节:“你怀里揣着啥?该不是偷拿了周伯的旱烟管?”
“比那要紧。”沈逸风压低声音,把碎纸片摊在阿福手心里。
煤油灯的光晃在纸上,“恒赉与三鑫,月结三千”几个字像只冰冷的手,掐得阿福的脸都白了。
“三鑫……”阿福咽了口唾沫,“就是霞飞路卖鸦片的那伙人!上个月我还看见恒赉的陈伙计,跟三鑫的人在四马路吃花酒——袖口都绣着樱花!”
沈逸风的后背窜起凉意。
他想起佐藤的金丝眼镜,想起码头货箱里的假银,想起所有藏在“银元”背后的眼睛:“他们在做交易?用银元换鸦片?”
“不止。”阿福的手开始抖,“三鑫的货要运出上海,得用银元买通巡捕房;恒赉要赚差价,就得把假银混进真银里——这碎纸上的‘月结三千’,是银元数目!三千块现洋,能买多少烟土?”
窗外突然吹起一阵风,吹得账房的窗户“吱呀”响。
沈逸风赶紧把碎纸片重新塞进怀里,听见后院的梧桐树叶子沙沙响——像有人在偷听。
“别声张。”他盯着阿福的眼睛,“这事得告诉周伯。”
“周伯?”阿福缩了缩脖子,“他昨天还说,有些账要烂在肚子里……”
“可这是鸦片!”沈逸风提高了声音,又赶紧压低,“要是让巡捕房查到,福源也得跟着遭殃!”
阿福咬了咬嘴唇,终于点头:“我去帮你盯恒赉的人——陈伙计今晚要回栈房,我跟着他,看他跟谁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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