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石沉归墟，凡物亦可安澜心】（1/2）

泪雨初歇，帝庭一片狼藉。琉璃瓦滴着水珠，汉白玉阶湿滑如镜，空气里弥漫着咸涩水汽与未散尽的悲恸。观山亭前，洛澜委顿在地，水蓝色的帝袍洇湿了大片，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微微颤抖的纤弱轮廓。她垂着头，柔顺的水蓝长发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颊，无声的泪水混着残余的雨痕，不断滴落。

楚萧抹了把脸上的泥水，拖着湿透沉重的玄色帝袍，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洛澜身边。他蹲下身，动作带着矿工特有的、与环境格格不入的实在感。亭内一片寂静，只有水滴从檐角落下的声音，啪嗒，啪嗒。苏凰抱着手臂，赤金帝袍下摆还在滴水，脸上怒意未消，却也抿着嘴没说话。凌清雪指尖萦绕着一缕冰寒之气，无声蒸干着亭内残留的水渍。姜璃靠在一根亭柱上，脸色依旧苍白，玄黄印记在眉心微微流转，稳固着脚下的大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楚萧和洛澜身上。

他从自己那件洗得发白、同样湿透的粗麻内衬口袋里，摸索了好一会儿。指尖沾着泥点，动作笨拙而认真。终于，他掏出一块东西——一块约莫鸡蛋大小、沾着泥污、却隐隐透出五彩斑斓光泽的鹅卵石。石头表面被打磨得光滑，在微弱的天光和水汽中，折射出红、黄、蓝、绿混杂的、并不璀璨但异常坚韧的微光。那是黑暗矿洞里唯一能抓住的色彩，地下暗河边缘的馈赠。

楚萧没说话。他只是将这块带着他体温和矿洞泥土气息的石头，轻轻放在洛澜裙裾边的湿地上，放在一汪小小的积水旁。石头触地，发出轻微而沉闷的“咚”声，水花溅起几点。

做完这一切，他撑着膝盖，有些吃力地站起身，对着亭内几位帝尊，声音还带着溺水后的沙哑，却异常清晰：“诸位帝尊，海妖惑心，根源在归墟深处。元磁扰动水元，给了它们缝隙。若不斩断源头，柔波难安，帝庭水患恐会再起。”他灰蒙的眼眸扫过洛澜依旧轻微颤抖的肩膀，又迅速移开，看向幽萝和风无痕，“幽萝帝尊，风帝尊，先前可有捕捉到那孽畜的精神坐标？”

风无痕青白长发无风自动，指尖一缕无形的风旋缠绕，桀骜的脸上是罕见的凝重：“那东西滑溜得很！只抓到一丝极其隐晦的腥气轨迹，指向归墟海眼深处的一片‘弱水支流’附近！孽畜！藏得够深！”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几道细小的风刃失控地削掉了一角亭栏。

幽萝周身死气如墨流淌，漆黑的眸子仿佛能吞噬光线，声音死寂：“弱水支流…鸿毛不浮，仙神难渡，怨魂孽念的沉沦之地。确是海妖最喜的巢穴。那缕低语，带着万载沉沦的怨毒，非一般妖物。”玄黑彼岸花的虚影在她眉心一闪而逝。

“弱水？”云斩月银眸如电，万刃锋陵方向传来隐隐剑鸣，“再险也得去！不斩了那作祟的孽畜，洛澜本源永无宁日，帝庭水脉亦是隐患！”她看向洛澜，语气斩钉截铁。

洛澜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又颤了一下。弱水…光是听到这个名字，神魂深处那冰冷滑腻的低语仿佛又清晰了几分，带着无尽的怨毒和拖拽之力，让她心湖再起波澜。脚下刚干了些的石砖，又有细微的水汽渗出。

楚萧立刻察觉到了洛澜气息的波动。他眉头紧锁，混沌珠在眉心隐晦地流转了一下灰芒，一股无形的、安抚混乱的波动极其微弱地散开，试图抵消那源自神魂的寒意。他沉声道：“事不宜迟。需有帝尊坐镇帝庭，稳固水元，防备那海妖声东击西。更需有人直捣黄龙，斩草除根！”

“本帝去！”苏凰一步踏出，赤金真火熊熊燃烧，蒸腾着水汽，“管它弱水强水，一把火烧干！”

“不可鲁莽！”凌清雪冰蓝眸光扫过苏凰，“弱水非是凡水，焚世真火亦可能被其沉沦怨念污浊反噬。且元磁未平，帝庭需你神火坐镇，以防再生变故。”她看向楚萧，又看向洛澜，“此事，需洛澜亲往。唯有玄水本源，方能最大程度抵御弱水侵蚀，感知妖踪。然其心神受创，需有助力。”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楚萧身上。

楚萧迎着众帝的目光，没有丝毫犹豫，灰蒙的眼眸里是矿工面对塌方时那种近乎本能的担当：“我去。”他顿了顿，补了一句，声音不高，却异常坚定，“我不识水性，但混沌珠…或可护持一二。不能让帝尊独自涉险。”他看向洛澜，眼神坦荡而赤诚。

洛澜终于缓缓抬起头。泪水洗过的眼眸，如同雨后初晴的天空，带着脆弱的水光，却已不复崩溃的绝望。她的目光，先是落在楚萧脸上，看到了那份不容置疑的担当。然后，她的视线下移，落在了自己裙边那块湿漉漉的、沾着泥点的五彩鹅卵石上。

就在她目光触及石头的瞬间——

嗡！

那块不起眼的鹅卵石，竟极其微弱地、极其顽强地，荡漾开一圈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淡灰色涟漪！这涟漪并非水波，而是一种奇异的空间稳定波动！它无声地扩散开，与洛澜周身紊乱逸散的水蓝光华轻轻一触。

嗤啦！

一声极其细微的、如同烧红烙铁浸入冷水的轻响。洛澜脚下那刚渗出的水汽，竟被这微弱到极致的灰波一扫，瞬间蒸干！她心湖中因“弱水”二字而翻腾起的惊悸波澜，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抚过，突兀地平复了一瞬！一股微弱却异常坚韧的“定”力，顺着那圈涟漪，奇异地传递过来，安抚着她躁动的本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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