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余波(2/2)
她退回桌边,看着电脑屏幕上调查员那封关于袖扣的回复,又看了看手中这张诡异的纸条。
真相仿佛被笼罩在一团巨大的、危险的迷雾中,而这枚袖扣和这张纸条,像是迷雾中透出的两缕微光,指引着方向,却也预示着通往方向的道路,布满了致命的陷阱。
她不能再被动等待了。
深吸一口气,她做出了决定。
去。
无论对方是人是鬼,她都要去会一会。这可能是她唯一能主动出击、打破僵局的机会。
她立刻开始准备。将袖扣的密封袋拍照留存,将原始文件和加密硬盘藏在一个除了她自己无人知道的地方。她给林薇发了一条定时发送的加密邮件,里面写明了如果自己明天晚上十二点前没有再次确认安全,就将所有关于“镜”项目和袖扣的资料公之于众。
这是她为自己准备的最后一道保险。
然后,她开始详细规划明天的行动路线、备用方案,以及可能用到的防身手段。她知道自己势单力薄,此去凶多吉少,但强烈的求知欲和破釜沉舟的决心,支撑着她必须走下去。
这一夜,她几乎无眠。
第二天,她在焦虑和准备中度过。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满了煎熬。
晚上九点,她穿上深色的、便于活动的衣服,将必要的物品藏在身上,最后检查了一遍藏好的备份资料,然后深吸一口气,走出了工作室,融入了沉沉的夜色之中。
她没有打车,而是选择乘坐公共交通和步行,绕了很远的路,才在九点五十分左右,接近了落霞湖观景台所在的区域。
夜晚的落霞湖比白天更加荒凉寂静。湖面像一块巨大的、黑色的绸缎,在微弱的月光下泛着幽幽的冷光。观景台建在一处伸向湖面的岬角上,木质结构在夜风中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四周是茂密的、黑黢黢的树林。
十点整。
观景台上空无一人。只有风吹过湖面和树林的呜咽声。
沈未曦站在观景台的入口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她握紧了藏在袖中的微型防身喷雾,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黑暗。
对方没有出现。
是戏弄?还是改变了计划?
她耐着性子,又等了十分钟。周围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就在她开始怀疑这根本就是一个恶作剧,准备转身离开时,一个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她身后响起:
“你来了。”
沈未曦猛地转身,防身喷雾瞬间对准了声音来源的方向!
只见观景台阴影处的长椅上,不知何时,坐着一个身影。他穿着深色的连帽衫,帽子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下颌冷硬的线条。他姿态放松地靠在椅背上,仿佛已经在那里坐了许久。
“你是谁?”沈未曦厉声问道,全身都进入了戒备状态。
那人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瘆人。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袖扣……带来了吗?”
沈未曦心中警铃大作。对方果然是为了袖扣而来!
“你先告诉我,你是谁?和‘镜’项目、和温让是什么关系?”她稳住心神,不肯让步。
那人抬起头,帽檐下的目光似乎穿透黑暗,落在了她身上,带着一种审视的、冰冷的感觉。
“我是谁,不重要。”他的声音依旧沙哑,“重要的是,我知道温让是怎么死的。也知道那枚袖扣……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沈未曦的心脏猛地一缩:“你知道真相?”
“真相?”那人又笑了,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嘲讽,“真相往往比想象的更丑陋。你确定……你真的想知道?”
他的话语像带着钩子,牢牢抓住了沈未曦最敏感的那根神经。
“告诉我!”她向前一步,语气急切。
“告诉你,可以。”那人慢条斯理地说,“但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把袖扣给我。”那人伸出手,他的手上戴着一副黑色的皮质手套,“那是……不属于你的东西。”
沈未曦紧紧攥着藏在口袋里的密封袋,内心激烈挣扎。袖扣是她目前唯一的实物证据,交给这个来历不明的人,风险太大。
“我凭什么相信你?”她质疑道。
“你可以不信。”那人无所谓地耸耸肩,作势要起身离开,“那就带着你的疑问,继续活在容景深为你编织的噩梦里吧。”
“等等!”沈未曦急忙叫住他。对方精准地拿捏住了她的软肋。她太需要知道真相了。
她咬了咬牙,从口袋里拿出那个密封袋,却没有立刻递过去:“你先告诉我,温让到底是怎么死的?他的死,和容景深有没有关系?”
那人看着她手中的密封袋,帽檐下的目光似乎闪烁了一下。
“温让的死……”他拖长了语调,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有些飘忽,“确实不是意外。”
沈未曦屏住了呼吸。
“但,也并非容景深直接所为。”他话锋一转。
沈未曦愣住了:“那是谁?”
那人的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仿佛在诉说一个惊天秘密:
“是因为‘镜’项目,触及了某些人的利益。温让……是被灭口的。”
灭口?!
沈未曦如遭雷击,浑身冰凉!
“至于容景深……”那人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他或许不知情,或许……是选择了沉默。毕竟,维护容氏的利益,才是他最重要的职责,不是吗?”
他的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入沈未曦的心脏。灭口?利益?容景深的沉默?
如果这是真的……那容景深对“镜”项目的回避,对真相的恐惧,难道不仅仅是因为愧疚和痛苦,更是因为……他知道背后牵扯着更可怕的势力,甚至可能……与他自身的家族利益相关?!
这个猜测让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般的眩晕。
“把袖扣给我。”那人再次伸出手,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迫切,“这东西留在你手里,只会给你带来杀身之祸。交给我,我才能用它,去撬动那些藏在幕后的人。”
沈未曦看着黑暗中那只戴着黑手套的手,又看了看对方隐藏在帽檐下的模糊面容,内心陷入了极度的矛盾和混乱。
对方的话听起来合情合理,甚至带着“为她好”的意味。可是……真的能相信吗?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瞬间,远处湖面的方向,突然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像是石子落水的声音!
那坐在长椅上的人反应极快,猛地站起身!帽檐下的目光锐利地扫向声音来源的方向,语气瞬间变得急促而阴沉:
“看来,有客人不请自来了。”
他不再索要袖扣,深深地看了沈未曦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随即毫不犹豫地转身,像一道幽灵般,迅速融入了观景台另一侧的密林黑暗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整个过程快得只在电光火石之间。
沈未曦还僵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个密封袋,大脑一片空白。
刚才那声异响……是巧合?还是……真的有人来了?
她猛地回头,望向湖面和对岸的树林,除了风声和湖水的微澜,什么也看不到。
但一种强烈的、被窥视的感觉,如同冰冷的蛇,瞬间缠绕上她的脊背。
她中计了!
这根本就是一个局!那个神秘人故意透露部分信息,扰乱她的心神,然后借故离开,将她独自留在了这个危险的境地!
而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客人”……
沈未曦不敢再想下去,她握紧防身喷雾,用尽全身的力气,转身就向来的方向狂奔!
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然而,她刚跑出观景台的范围,进入通往主路的小径,前方树林的阴影里,缓缓走出了两个高大的、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面无表情地拦住了她的去路。
他们的眼神冰冷,带着职业性的漠然,显然是受过专业训练的。
沈未曦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缓缓后退,后背却抵上了一个坚硬而熟悉的胸膛。
一股冷冽的雪松气息,夹杂着夜风的寒意,将她彻底笼罩。
她僵硬地、一点点地回过头。
容景深就站在她身后,距离近得能感受到他呼吸的微热。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在稀薄的月光下,映不出丝毫光亮,如同两口吞噬一切的幽深古井。
他垂眸看着她,目光落在她依旧紧紧攥在手里的、那个装着袖扣的密封袋上。
然后,他缓缓抬起了手。
不是抢夺,而是……等待。
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绝对掌控力,在这死寂的夜色中,清晰地响起:
“现在,可以把它……交给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