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温乐（2/2）
只是——世人也纷纷疑惑，这位乱世枭雄，外族眼里残忍狠辣的侵略者，已年及弱冠，却仍未娶亲。
莫非是有什么隐疾？
据说这位陛下在北地之时，曾纳过一名女子，只是那名女子因病死在了北地，后来陛下回到京中夺权，登基之后，便生了场大病，时常头痛症发作，忘记了很多从前的事。
性格仿佛经历了一场大变，相较于从前的暴戾冷酷，现在的性子要温和许多。
起码一场早朝下来，不会有人的头颅被血淋淋地扔出去了。
这段传说，还是姚温玉在茶馆喝茶听曲的时候听来的，当时她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这人明明是杀伐多了，ptsd了。
就像她一样，明明这些事情已经过去三年了，她却不止一次的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想起…
想起曾经那个温软稚气的绿曈少年，
想起曾经那个心狠手辣的少年将军，
想起他生涩稚嫩与她缠绵悱恻，
想起他凶戾冷酷将她当做禁脔，
想起…
他在她死遁前的那六日晴里的破碎与温柔。
姚温乐拧了拧吃痛的眉心，耳畔响起差叔的声音：“小姐，我觉得杨公子挺好的，是个良人。”
她蹙眉无奈道：“叔，都说了我现在不想想这些事，只想好好过日子。”
差叔实在觉得不解，他继续循循善诱：“小姐，老爷一直希望您能觅得一良人，将家业发扬光大，做大做强。”
“还不够强吗？我自己就可以。”姚温乐睨着他，语气里有几分傲娇。
她来这三年，把原主家里产业翻了个翻，将老顽童爹哄得心花怒放，乐呵呵退居幕后将产业全权交给她打理。
差叔在三年前出现在她身边，是以姚府管家的身份，她请系统抹去了差叔对于亡国的记忆，给予了一个家庭幸福的普通人身份。
差叔望着她，沉默半晌，缓缓说出一句：“小姐莫不是还想着阿野少爷？”
姚温乐把玩着翡翠钗的手一滞，有些艰难地吞了下口水。
差叔说的这个阿野，是原主姚温乐的小竹马，一个早死的白月光，依照原主的记忆，凌野是个性格开朗活泼的少年，那种笑起来迷死人不偿命的那种，会爬上墙头只为看她，会在带她骑马时将她小心翼翼护在身前，但是手也不敢拉的那种清纯小男生。
这么好的人，却死于战乱。
小竹马死后，原主郁郁寡欢，溺水时她的最后一个念头竟然是可以和阿野相见了。
这个凌野死于的战乱，不会和宋枭野有关吧？
想到这里，姬瑞雪感到头皮发麻，她目光幽幽地看向差叔，摇头道：“没有，都过去了。”
“那小姐可要考虑杨公子？无论从家世、样貌、人品才学种种方面来说，杨公子都是良配。”差叔自顾自说话，叹了口气道：“如若小姐不愿，那就是没能忘记。”
“没能忘记，老爷便还会忧心.........”
“老爷忧心，身体就会不好，吃饭都不香了，钓鱼时老想要小姐的婚事，就一条鱼都钓不上来。”
“钓不上来鱼，身体又不好了......”
姚温乐：“..............”感情他老爹前两天还红光满面和邻里搓麻将，一整天都不带歇的，这会就身体不行了？
“小姐，停留在过去，总归不好，您该有新的生活了。”
“我看您这几年每天忙里忙外，可闲下来的时候总爱发呆，性子都较从前稳重了许多，我看着很是心疼。”
姚温乐呼吸静滞了，她扭头看向差叔，却发现他眼眶竟是红的，“您梦魇的时候，常常会喊阿野少爷的名字。”
少女的心口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
“老爷虽然不说，他心里牵挂着的，您素日忙起来睡在妙春堂的时候，杨公子常常去陪他说话，杨公子是君子，夫妻之间，就算一时间没有感情，相敬如宾已是很好。”
差叔的声音回荡在耳畔，她突然觉得，是不是迈入一个新的阶段，她就能彻底摆脱过去那些梦魇。
就能彻底遗忘。
姚温乐缓缓舒出一口气，“好，这事我会考虑的。”
天和皇宫：
年轻俊美的帝王独坐在高台上，神色孤冷清寂，幽冷的绿瞳像一汪见不得底的湖水，他修长如玉的手指在面前的瓷碗边缘碰了碰，碗里羊汤升腾而起的白雾模糊了视线。
身边服侍的小太监连忙伸手将那碗端远了些，却对上了一双赤红的双眼。
少年帝王的眼圈红了一片，一滴晶莹的泪夺眶而出，打湿了桌案上的画像。
画像上的少女有一双星辰般清亮的眼眸，巧笑嫣然的模样鲜活灵动，很容易让人想起林间奔跑的小鹿。
“阿雪........”少年帝王潸然泪下，伤心情绪久久不得平复。
他永远忘不了那个一夜入冬的日子。
三年前，除夕的前一天，天亮前，他被她的动静弄醒，她说要去外面透透气，他本想跟着一起去，却突然想到她不喜欢他这么紧密得跟着，她因为他之前做的那些过分事，心里还有怨。
于是少年按耐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心，克制了想要亲吻她的念头，目送她头也未回的远去。
却未曾想，这一远去，竟是死别。
等他赶到的时候，那满目的熊熊大火灼得他痛不欲生，没有痛哭声也没有尖叫，只有木材被冷冰冰地燃烧、化作一滩灰烬。
他要冲进火海却被人拉住，他发了疯似的用弯刀重伤要想阻止他的那些人，却被萧善水一句话彻底惊醒：
“殿下，太子妃已经死了。”
“她许是知道自己已身患绝症，无药可医。”
“伙房里的烛台乃是她自己点燃，这并非意外，而是她泼了油，一心求死。”
.............
他整整七日都坐在一处发呆，未合眼，也未进食。
是他那段时间做出的疯事让她心灰意冷了，让她对他彻底失望了。
所以就算是赴死，她也要安安静静的，躲在一个没人的地方死去，不告诉他，抛弃他，惩罚他。
可她怎会死？怎能这样狠心地就弃他而去？
他仍然不相信。
“你发动战争，不就是为了收复北地疆土，返回中原么？你若此刻不回到中原，皇子夺嫡，党派纷争，又免不了是一场大乱，这难道是她希望看到的局面么？”
萧善水如剑锐利的目光再一次刺痛了他。
他回到中原后，辟出一条血路，坐上至高无上的宝座，穿了龙袍，加了王冠，只是身边.........
再没有那个怜他、爱他，会对他嘘寒问暖、关怀备至的少女。
三年以来他时常梦魇，总会想起来他与她相处的点点滴滴，这让他头疼不已，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
然而这种体肤之痛，他从小便已习惯，又怎能比得上心痛？
那种痛彻心扉，简直要将人心碎成几瓣的钻心噬骨之痛。
他找了许多道士，在王宫里贴满了黄符，行招魂之法。
无论回来的是人是鬼，他都接受——
他都接受.........
少年的泪水再次沾满了衣襟，这时，一只小手拉了拉他的衣角，“绿眼哥哥，你别哭了。”稚嫩的童声从耳畔传来，宋枭野低头望着面容憨态的呼噜，喃喃道：“你姐姐如果知道你在宫里，她会不会就肯回来了？她那么喜欢你..........”
葫芦望着眼前哭成一团的大哥哥，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哥哥让自己没事多往绿眼哥哥这里跑，说是姐姐生病死了以后，绿眼哥哥很伤心。
她开始还不信，毕竟绿眼哥哥是世界上最凶的人了，他怎会掉眼泪呢？
可她后来发现，绿眼哥哥就是个哭包，她每次过来，他不是在对着姐姐的画像发呆，就是在哭。
宝石一样的眼睛都要哭瞎了。
唉，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