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尘定春归自可期（2/2）

竟然是邹娘子！王氏和梁蘅面面相觑。

邹娘子牵着安哥儿下了马车，并未过来与两人打招呼，只站在车下等着后面的李将军下马车。

李正元多年未回来，此番归来却再也见不到老妻，才下马车望着将军府的门楣心中酸涩。

王氏和梁蘅赶忙上前迎接公爹，恭恭敬敬行了礼。

邹娘子牵着安哥儿站在李正元身侧，身姿端得笔直，目光从容，不卑不亢，那气度竟与从前大不一样了。

梁蘅仔细打量着安哥儿，长高了也结实了，却好像并不认得她了，目光茫然地看着她们。

妯娌俩皆是一怔，脚下像生了根似的定在原地，脸上的笑意僵了大半。

没有人说什么，却又像什么都说了。婆母一生操劳，为这个家耗尽心血，生前何等贤良端庄，可她离世不过一年多，曾经属于她的位置，已悄然换了人。原来人一旦离去，纵是情深义重、劳苦功高，也抵不过时光流转，总会有人踏着岁月的痕迹，接替她的一切，享受本该属于她的安稳与尊容。

邹娘子未必有错，只是这般情景，终究让人有些寒心。

李长晟和李长威是临近年关才到的家，回来第二天便为李夫人举行了迁窆仪式。

整个仪式举办得庄重肃穆，李长威亲手铲开第一抔黄土，李长晟紧随其后，每一次落铲子都格外轻柔，似怕惊扰了沉睡的母亲。黄土层层剥离，棺木渐渐显露，李正元等不及，撩起袍脚跳入坑中，用衣袖轻轻拂去棺盖上的浮土，声音沙哑：“夫人，我们回家。”

队伍缓缓向李家祖坟行进，李长威和李长晟一左一右扶着棺木两侧，步伐沉重。沿途撒下的纸钱在风中翻飞，如同一只只灰白的蝶，舞过山间凝霜的枯叶。

待棺木入葬，众人填土封墓，一座新坟渐渐成型。至此，这方土地，终成了李夫人的长眠之所。

新年过后，梁蘅终于收到了郭幸的消息，她已经生下了一个女儿，此时正在乡间坐月子，等出了月子便会携家人返回江宁府。

梁蘅太想念郭幸了，她们虽无血缘羁绊，却比亲姐妹还要亲密，无话不谈，是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此刻，喜讯传来，梁蘅高兴坏了，立马就要张罗着出门去给郭幸的孩子打金项圈。

奶娘赶忙把她劝住：“少夫人别着急，郭小姐回来还有些日子呢，来得及准备！还是先把送到石滩村的礼物准备了再说吧！”

李长晟坐在一旁哈哈大笑，对奶娘摆了摆手：“由着她吧！”

梁蘅自己也笑了起来，他们正在打点给翠果和渡安的东西，原本想亲自去一趟，可李长晟着急回京，只能先送些礼物过去寥表心意。

银柳和红儿端着一碟子鸭油酥烧饼进来，红儿献宝似的捧到梁蘅面前：“少夫人快尝尝，刚出炉的鸭油酥烧饼，福生排队买的第一锅呢！”

梁蘅看了一眼碟子里，烧饼还冒着油汪，顿觉腻得很，把头偏向一边戏谑道：“怕是福生给你买的吧，我可不爱这个！”

屋里几人都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红儿羞红了脸，把烧饼往梁蘅鼻子上伸：“您就尝尝嘛，真的好吃！”

梁蘅拗不过她，刚想伸手去接，一股浓烈的油腥直冲鼻腔，胃里猛地一阵翻涌，她脸色骤变，捂住嘴转身便干呕起来。

“少夫人！”奶娘惊呼一声，慌忙上前扶住她，手里东西滑落一地也顾不得捡。

李长晟手掌轻拍着她的脊背：“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红儿也吓了一跳，赶忙把碟子端开。银柳下意识地抚了抚自己略微有些隆起的小腹，眼中先是闪过一丝疑惑，随即猛地亮了起来，试探着道：“少夫人......莫不是......有身孕了？”

这话如同一道惊雷，瞬间点醒了众人。奶娘的眼睛里立即迸发出难以置信的光彩，声音都带着颤：“是啊！少夫人这反应......还真是呢，老奴这就去请郎中。”话未说完，人已经朝外头奔去。

梁蘅缓过那阵恶心，抬头望着李长晟灼灼的目光，脑中一片空白。成亲这么久，她都已经不再执着于子嗣之事，那被遗忘的期盼突然涌上心头，又带着几分茫然的无措，泪水不知不觉滑落：“我......我也不知道。”

李长晟已经是铺天盖地的狂喜，比当初得了安哥儿时初为人父的欣喜更加激动，全没了往日的沉稳：“我要当爹了！”

梁蘅既欣喜又忐忑，声音软糯又带着几分娇嗔：“你别高兴太早，还不知是不是呢。”

红儿欢天喜地地欢呼道：“是的，一定是的呢......”

暮色四合，霞光为青砖黛瓦镀上一层碎金，暖春即将来临，万物始发，岁月静好，未来可期！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