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极星寮·怪胎的巢穴（2/2）
最醒目的是她嘴里叼着的那支烟斗。黄铜的烟锅被熏得乌黑发亮，边缘却磨得光滑，透着经年累月的使用痕迹，烟杆是深棕色的木头，上面缠着圈细铜丝，大概是怕开裂。烟斗里正悠悠地冒着白气，一缕一缕的，在她鼻尖前盘旋。
她的眼神像淬了冰的刀，扫过门口的三个年轻人，带着股审视的锐利。那目光在创真脸上停了停——看到他敞开的领口时，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下，像在嫌弃不够规矩；又滑到田所惠攥紧衣角的手上，那眼神软了半分，却没说什么；最后落在李浩身上，似乎察觉到他在看自己的烟斗，眉头挑了一下，幅度很小，像石子投进静水，只荡开一圈细纹。
“新来的？”她开口问道，声音里还带着点烟草的涩味，却很清亮，像山涧的水。
创真立刻站直了身子，胸膛挺得老高，声音洪亮得像在喊口号：“是的！我们是插班生，幸平创真、李浩、田所惠！请多指教！”他说话时，领口的扣子晃了晃，阳光照在上面，闪了下光。
老婆婆吐出一口烟圈，那圈白雾在夕阳里慢慢散开，像朵转瞬即逝的云，还带着点淡淡的香气。“大御堂文绪，这地方的管理员。”她顿了顿，用烟斗柄往院子角落指了指，烟斗上的铜丝在光下闪了闪，“想住进来，就得守规矩——实力至上，弱者滚蛋。”
烟斗柄指向的地方是片萝卜地。翠绿的萝卜缨子长得郁郁葱葱，叶片舒展开来，像一把把小扇子，上面还挂着傍晚的露水，在光线下闪着亮，像撒了把碎钻。泥土是深褐色的，松松软软的，能看到蚯蚓钻过的痕迹。有几棵萝卜的缨子歪了，大概是被鸡啄过，却依旧长得精神。“看到那片萝卜了吗？”文绪婆婆的眼神扫过那片菜地，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今晚的晚餐就用它们，处理不好的，今晚就睡树林去。”
田所惠吓得猛地缩了缩脖子，肩膀都垮了下去，像被霜打了的菜苗。手指把衣角攥得更紧了，指节都发白，几乎要嵌进布料里。她偷偷抬眼瞄了瞄那片萝卜地，又飞快地低下头，嘴唇抿成一条紧张的线，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自己喘粗气会被嫌弃。
李浩却没太在意那番狠话。他的目光落在文绪婆婆叼着的烟斗上——那烟锅里的烟草颜色很深，带着点暗金色的光泽，不像普通的烟丝。燃烧时飘出来的香气除了烟草本身的醇厚，还隐隐透着股类似迷迭香的清冽，混着点柑橘皮的微酸，甚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甘草甜。这可不是普通的烟，更像是用多种香料调配过的调味烟，燃烧时散发的香气能去腥提鲜，平时大概是挂在厨房，既能驱虫，又能给风干的食材添点底味。他心里暗暗点头：果然是极星寮的管理员，连抽烟都带着料理的讲究，藏着一身功夫。
“还愣着干什么？进来换衣服干活。”文绪婆婆用烟斗敲了敲门框，发出“笃笃”的声响，像敲在每个人的心上。她转身往屋里走，靛蓝色的围裙在夕阳下晃出淡淡的影子，烟斗里的白气随着她的步子轻轻摆动。
三人连忙跟了进去。刚跨过门槛，一股更浓郁的香气就扑面而来，比院子里的味道更厚重，更霸道，像张温暖的网，一下子把人裹了进去。那香气里有黄油在平底锅上融化的甜香，是无盐黄油特有的奶香，带着点焦糖的微苦；有面团发酵时的微酸，混着酵母的清新，像刚出炉的面包房；还有某种坚果被烘烤后的焦香，大概是杏仁，带着点木质的醇厚——层层叠叠地裹过来，几乎要把人的五脏六腑都熨帖一遍，连骨头缝里都透着暖。
主屋的大厅比想象中宽敞，屋顶是木质的横梁，上面挂着几串风干的辣椒和玉米，红的红，黄的黄，像挂着的小灯笼。正中央摆着一张长约十米的橡木桌，桌子边缘被磨得光滑发亮，泛着温润的光，木纹里嵌着些深浅不一的痕迹——深的是常年切菜时留下的刀痕，浅的是酱汁溅上去后没擦干净的印记，有酱油的褐，番茄的红，还有点芥末的黄，像幅抽象的画。桌腿是粗壮的圆柱形，底部垫着几块圆木片，大概是怕磨坏地板。
桌子周围围坐着几个穿着远月制服的学生，显然也是住在这里的寮生。有个男生正趴在桌上写写画画，手里的铅笔在纸上飞快地动着；还有个女生靠在椅背上，手里拿着颗樱桃番茄，正眯着眼研究它的纹路。
听到动静，他们都抬起头看了过来。
“哦呀？新人来了？”
一个男生的声音带着点轻快的笑意传过来，像风铃被风吹响。他正端着一盘刚出炉的戚风蛋糕走过来，蛋糕的表面是淡淡的乳黄色，边缘微微鼓起，像小姑娘圆润的脸颊，还带着烤箱余温的热气，在空气中晕开一圈甜香，连光线都仿佛被这香气染成了暖黄色。最惹眼的是他的穿着——上身只系着一条粉色的围裙，围裙是棉麻的，带着点细条纹，带子在背后打了个俏皮的蝴蝶结，结尾还松松地垂着，露出结实的肩膀和线条分明的锁骨，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大概是常在厨房待着，被炉火熏出来的。
他有着浅金色的头发，发梢有点自然卷，像被阳光吻过的波浪，阳光透过木格窗落在他发上，像是撒了把碎钻，闪闪烁烁的。走到近前时，李浩才发现他眼角带着颗小小的泪痣，是浅褐色的，像颗小芝麻，笑起来的时候那痣跟着眼睛一起弯，显得格外灵动，像藏着星星。
“我是榊凉子，”他把蛋糕盘放在橡木桌上，盘子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声，“不过大家更爱叫我‘甜点疯子’啦。”他说着，拿起叉子叉了块蛋糕递到创真面前，叉子是银质的，边缘被磨得很薄，“尝尝？刚烤好的，用了院子里新摘的柠檬做的糖霜，皮屑都是我自己刨的，带着点清香呢。”
创真毫不客气地接过来塞进嘴里，牙齿咬下去的瞬间，蛋糕体发出“噗”的轻响，松软得像棉花。他眼睛瞬间瞪圆，嘴里含着蛋糕，含糊不清地说：“唔！酸甜度刚好，蛋糕体也够蓬松！柠檬的香一点都不冲，反而很清爽！”
田所惠看着眼前热闹的场景——榊凉子笑起来的样子，桌上冒着热气的蛋糕，还有远处那个男生抬头友善的眼神，又看了看窗外渐渐沉下去的夕阳，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连带着屋里的光线都暖融融的。她攥着衣角的手指慢慢松开了些，指尖因为刚才攥得太紧，留下了几道浅痕。也许，这“怪胎巢穴”，也没那么可怕？甚至……有点让人喜欢？
李浩的目光掠过橡木桌上散落的厨具——一把磨得锃亮的主厨刀，刀刃闪着寒光，刀柄缠着蓝色的防滑绳，绳结打得很专业；一个装着半罐香草的玻璃罐，罐子里是晒干的百里香和迷迭香，颜色是深绿的，透过玻璃能看到细碎的叶片；还有几张写着料理配方的便签纸，纸边有点卷，上面的字迹龙飞凤舞，笔画都带着股急劲儿，显然是灵感突然冒出来时，急着记下的，有些地方还用红笔改了几个数字，旁边画着小小的笑脸。
他嘴角微微上扬。看来，这里确实是个藏着故事的地方，每个角落都透着料理的烟火气，还有那些不按常理出牌的“怪胎”们，大概都藏着一身让人惊喜的本事。极星寮，这地方，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