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得不到的最好处理方式是毁掉（2/2）

这一次，他带来的不再是那些名贵的补品药材。

他遣退了紫鹃和雪雁，偌大的房间里，烛火摇曳，只剩下他和黛玉二人。

他没有多言，在桌上展开了一幅巨大的卷轴。

那不是字画。

是一张图。

一张手绘的，京城权力分布图。

朱笔与墨笔画出的线条，如蛛网般纵横交错，连接着一个个名字、官邸与产业，构成一张触目惊心的权力网络。

朱笔，代表太子一党。

墨笔，代表皇后一党。

“你看看这个。”

他今晚的语气不同以往，那份惯常的慵懒戏谑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黛玉从未见过的严肃。

“你今天拒绝了皇后，做得很好。”

“但，也很危险。”

他指着图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朱点与墨点，声音低沉。

“在棋盘上，最先被吃掉的，永远是那些试图保持中立的棋子。”

黛玉的目光顺着他的手指移动，心底一片寒凉。

水溶的声音平稳而清晰，他不是在警告，他是在教她。

“因为落水一事，太子一党已将你视为眼中钉。今日，你又当面驳了皇后的橄榄枝，她表面大度，心里却必然给你记上了一笔。”

“现在，你在两边看来，都是一个不确定的因素。而一个不确定、又有些许价值的棋子，最好的处理方式是什么？”

他停下来，看着她，深邃的眼眸里，是毫不掩饰的探寻。

“是毁掉。”

“让任何一方，都得不到。”

这是他第一次，用这样的方式同她说话。

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王爷，对一个他所怜惜的孤女。

他将她，视作了平等的、可以结盟的队友。

他向她，彻底掀开了她脚下这片棋盘的狰狞面目。

黛玉凝视着那张复杂的图，那些盘根错节的名字与关系，与她前世的记忆一一重叠，看得她几乎有些眩晕。

她知道，他说得对。

她不能永远依靠他。

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

她必须要有自己的力量，自己的筹码，一块能让她自己站稳脚跟的土地。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

眼前这张图，与她记忆深处那张最终的权力更迭图，开始融合。

她的目光在图纸上飞快扫过，掠过那些在朱色与墨色圈子里举足轻重的人物。

然后，她的视线，停住了。

她的目光，落在一个用极淡的灰色圈起来，藏在图纸最不起眼角落的名字上。

三皇子。

名字旁边，有一行极小的小字注解：仁厚，无实权，傀儡。

这是世人对他的认知。

这是水溶的情报网给出的判断。

但黛玉知道，不是的。

一个疯狂的，近乎于豪赌的念头，像一道惊雷，在她脑中轰然炸响。

她想起来了。

前世，就在几年之后，一场滔天大洪水席卷江南数省。江河决堤，大坝崩塌，饿殍遍野，民怨沸腾。

朝野震动，无数官员因救灾不力而人头落地。

那是一场天灾，更是一场人祸。

但灾难，对某些人来说，就是机遇。

是一场泼天的富贵，更是一场直上青云的功绩。

那场洪水，可以是一份大礼。

一份由她林黛玉亲手打包，送到这位看似“仁厚”的傀儡皇子手上，足以让他一飞冲天的，天大的功绩！

这，将是她的投名状。

是她为自己谋求生路，最重要，也是最险的一步棋。

她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

当她再抬头看向水溶时，那双清亮的眸子里，只剩下恰到好处的，被这残酷现实惊吓过后的茫然与思索。

她伸出手，慢条斯理地，将那张决定无数人命运的图纸，缓缓卷起。

动作镇定得不像一个刚刚得知自己身处绝境的少女。

“王爷说的是。”

她轻轻叹了口气，完美地演绎着一个被世事复杂所困扰的闺阁弱女。

“我明白了。”

她停顿了一下，抬头看他，眼神清澈，不带半分杂质。

“近来在府里养病，实在无趣。整日里除了看些诗词，也无事可做。”

“不知王爷，可否帮我寻一些南边各州府的水文图志，还有山川地理一类的杂书来解解闷？”

这个请求，如此随意，又如此符合她“京城第一才女”的人设，听不出任何破绽。

不过是一个病中烦闷的少女，想找些新奇的闲书来打发时间罢了。

可对黛玉而言，这是她为自己铺设新路时，挖下的第一铲土。

一条用先知、野心和一场即将到来的滔天洪水，所铺就的，只属于她林黛玉自己的登天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