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田埂上的同心符(1/2)
晨露还凝在稻叶尖时,青禾村的田埂已响起竹扫帚扫过碎石的脆响。林青禾攥着姐姐林青穗留下的靛蓝布包穿过灵田,布角蹭过带露的稻穗,沾了层细碎的水珠——布包里藏着三样东西:半包灵米粉、磨得发亮的小铁铲,还有三个连夜编好的稻壳守护符,符芯塞着晒干的青穗草,是姐姐当年教她的法子,说沾了灵田气的草能挡邪祟。
远远望见老村长蹲在水渠边,背靠着那口百年老井,手里握着块磨得发亮的青石板,正用炭条画着什么。石板上歪歪扭扭的线条圈出三个红圈,是昨晚“晒谷场议事”定下的灵田加固点:北头老石磨的鼠洞群、西头老井的芦苇丛、南头水渠的薄弱段。石板旁摆着个粗瓷碗,碗里剩着半碗灵米粥,是村长婆凌晨提着食盒送来的,此刻粥边凝着层薄霜,却还冒着丝若有若无的热气——村长婆怕他着凉,特意在食盒里裹了三层棉絮。
“青禾来啦?”老村长抬头时,草帽檐滚落的露水砸在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他用袖口蹭了蹭老花镜,指节处的老茧蹭过炭线,发出沙沙的轻响。这双手种了四十年灵田,握过锄头、扶过稻穗,还曾用守源杖挡过混沌兽,此刻却在认真描摹一个十四岁女孩画的稻壳符图样,“你编的守护符,赵婶连夜拓了竹模,晒谷场的材料都齐了,去领些稻壳和青穗草,跟孩子们一起编。”
晒谷场的三合土被晨光晒得暖融融的,二十几个竹筐顺着场边的老槐树排得整整齐齐,筐沿都用桑皮纸缠了边,是乡老们怕竹篾磨坏了灵材,连夜缠好的。最东头的筐里是去壳的新稻壳,泛着珍珠般的莹白,是昨晚各家各户凑的余粮——张婶把给孙儿留的灵米都倒了半筐,说“灵田在,孙儿才有米吃”;中间几筐码着晒干的青穗草,草叶根部留着斜切口,是陈石头用祖传的月牙镰割的,这镰刀比普通镰刀薄三分,割草时能避开草芯的灵气,他说“灵草的气不能断,断了就护不住灵田了”;西头的筐里堆着捆扎整齐的紫花藤,藤皮泛着深紫,是妇女们昨天趁暮色在山边采的,曾五华的裤脚被荆棘刮破了个口子,却攥着藤条笑“这点伤算啥,灵田没事才重要”。
赵婶正蹲在石臼旁捶打紫花藤,枣木槌落下的节奏匀得像老钟摆。她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袖口磨出的毛边里塞着块粗布帕子,捶打时帕子随着动作轻轻晃,露出腕间的银镯子——那是她出嫁时的陪嫁,平时藏在布袖里舍不得戴,只有做灵田活计才取出来,说“镯子沾了草药气,能护着灵米不受邪”。石臼里的藤条已捣成绒絮,浆汁顺着臼壁往下淌,染紫了她的布鞋尖,她却浑然不觉,只盯着浆汁的浓度,“得捶到能挂勺才好,青禾她姐姐当年教我的,浓浆才能把稻壳的灵气锁住。”
“按你说的比例配好啦。”赵婶往青禾手里塞了把浸过藤浆的稻壳,指尖的温度烫得青禾一缩。凑近了闻,稻壳里混着淡淡的草木香,“每斤稻壳混三钱藤浆,我守着灶火熬了大半夜,不敢离人,怕熬糊了伤灵气。”她指了指旁边的陶瓮,瓮口盖着洗净的荷叶,“凉透了才敢用,热浆会烫死稻壳里的活气,你姐姐当年就是这么教我的。”
青禾的指尖抚过稻壳上细密的纹路,忽然想起姐姐出嫁前的那个晚上。也是在这晒谷场,姐姐坐在槐树下教她编稻壳绳,月光落在姐姐的发梢,她说“青禾,灵田的灵气藏在三样东西里:脚下踩实的土,手里做细的活,心里攒着的劲”。那时她还不懂,此刻攥着温润的稻壳,掌心竟觉出沉甸甸的——那是姐姐的话,是全村人的盼头,都揉在这一把稻壳里了。
刚在槐树下坐下,就见阿牛拎着竹篮一阵风似的跑过来,篮底铺着层新鲜艾草,叶片上的晨露溅在他的布鞋上,晕开一个个深色的小圈。“青禾姐!我娘说艾草能驱鼠,加在符里更管用!”他踮着脚往青禾的竹筐里撒艾草,碎叶落在稻壳上,沾着的露水滚进纹路里,倒像给未成型的符打了层细碎的光。阿牛的指甲缝里还留着昨天削木楔的木屑,他昨晚跟着陈石头学做工具,直到月亮爬上柿树梢才回家,手里还攥着块没削完的松木,说“多做些木楔,就能钉住鼠洞了”。
不远处,几个半大孩子正围着陈石头学削木楔。老木匠蹲在磨石旁,手里的柴刀转得飞快,木片像蝴蝶似的落在地上。他教孩子们把松木削成上尖下粗的形状,楔尾要削出三道浅槽:“槽里填灵米粉,钉进田埂后,灵气能顺着槽往四周散,比光用铁条结实。”十二岁的狗剩学得最认真,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眼睛,也顾不上撩——他家去年的灵米被妖鼠偷了半仓,说起鼠患就攥紧拳头,木楔削得歪歪扭扭,却每个都刻着小小的“禾”字,是阿牛偷偷教他的,说“刻上这个,能沾青禾姐的探洞灵气”。
日头爬到竹梢时,灵田上的人已自然分成了三拨,像三条绕着灵田转的脉络,每个动作都透着默契。
西头老井边,林大山带着六个汉子正挖排水沟。铁铲插进湿泥的声响里,混着此起彼伏的吆喝:“往左挪半尺!别碰着老井的石基!”老井是青禾村的根,井壁的青苔里藏着灵脉的末梢,三十年前旱灾,就是老村长靠着这口井的水,一勺勺浇活了快枯的灵稻。汉子们光着膀子,古铜色的脊梁上淌着汗珠,汗珠滚落时砸在土坯上,砸出一个个小小的坑,却没人舍得擦——怕耽误了干活。
林大山的动作最是利落,他握着铁铲的姿势像在跳一种古老的田舞:弯腰时腰背绷成一张弓,铲土时手臂发力如拉弦,起身时脚步稳稳平移,每一下都铲得深浅一致。他脚下的田埂已垒起半尺高,新填的土坯都是从村东的红泥坡挑来的,那片土含灵量最高,当年他爹种灵稻时,就说“红泥坡的土能养稻,也能养灵脉”。每块土坯码好后,他都要用脚后跟重重踩三下,踩出的纹路像极了稻穗的节疤,“这是我爹传的法子,踩三下,土跟灵脉能贴得更紧,妖鼠就挖不动了。”
吴石弓扛着夯石走过来,夯石上缠着的麻绳已磨得发亮,是他年轻时守山坳时用的。他喊了声“搭把手”,两个年轻汉子立刻上前扶住夯杆。三人合力把夯石抬到半人高,再猛地松开,夯石砸在土坯上发出闷响,震得周围的草叶都在发抖。“当年在山里守关卡时学的手艺,没想到今天用来护灵田。”吴石弓抹了把脸上的汗,笑容里带着点自豪——他是村里少数出过远门的人,却总说“再结实的关卡,也不如灵田的田埂金贵”。
南头水渠旁,妇女们正用桑木叉挑着干草铺渠岸。曾五华把自家盖猪圈剩的青砖都码在了渠口,砖缝里已塞好青禾刚编的守护符,符上的稻穗纹在阳光下泛着淡银。“这砖是前年盖房剩的,比新砖结实,能挡住水冲,也能挡住鼠洞。”她蹲下来抹灵米浆时,银发从头巾里滑出来,沾了点灰也不顾。早上她特意走了五里地去镇上买桃胶,老板说“普通胶水就行”,她却非要最纯的,说“差半分标号,都对不起灵田的灵气”。
几个年轻媳妇正跟着赵婶学编草帘。桑木叉挑着的干草要先在阳光下晒足三个时辰,再用麻线穿成帘,铺在渠岸能防雨水冲刷。李二嫂的手指最巧,她编的草帘针脚比别人密一倍,还在边缘编出小小的稻穗图案。“我娘说编草帘要像纳鞋底,每针都要扎实,不然挡不住风,也护不住土。”她说话时眼里闪着光,怀里还揣着个布包,里面是给刚学步的儿子织的小鞋,鞋面上也绣着灵稻图案——青禾村的女人,总把对灵田的心意,一针一线织进日子里。
忽然传来“哎呀”一声,是张桂兰的桑木叉断了。她攥着断成两截的木叉,眼圈有点红——这是她婆婆传下来的旧叉,用了二十年。曾五华立刻把自己的叉递过去:“用我的,我先帮二嫂递草。”张桂兰不好意思地摆手,曾五华却已接过她手里的干草,“你忘了?去年我家收灵米,秋雨来得急,是你冒雨帮我收的谷,半仓灵米都没泡汤。”一句话说得张桂兰红了脸,接过桑木叉时,指尖都带着暖。
青禾跟着赵婶在北头熬药时,正撞见这一幕。药锅架在三块青石板上,锅里翻滚的草药汤泛着翡翠般的绿,飘出的气味混着稻花香漫过灵田。灶膛里的柴火噼啪作响,是阿牛捡来的桑树枝,他说“桑树枝烧的火稳,熬药不会糊底,赵婶教我的”。赵婶正用木勺撇汤面的浮沫,勺沿磕着锅沿,发出叮叮当当的轻响,像在数着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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