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稻穗下的传承(2/2)
井外的人都没说话,空气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地脉的震动还在继续,井壁的青砖掉得更勤了,林大山伸手扶住井沿,试图挡住往下掉的砖,指尖却被砖上的混沌气烫得发红。赵婶从药篮里掏出草药,撒在井沿周围,药香混着混沌气,呛得人忍不住咳嗽。
“锚点在井底左侧!”井下突然传来曾五华的声音,带着点闷响,像是隔着层厚厚的土,“灵米浆够不够?我需要……”
话音突然断了。
紧接着,井下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像是地脉石碎裂的声音。井壁剧烈震动起来,大片的青砖往下掉,浑浊的井水溅出井沿,落在红泥上,留下一个个黑色的印子,印子周围的草瞬间枯萎。“五华!”林大山扑到井边,对着井下大喊,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却只有地脉震动的“嗡嗡”声,再没听见曾五华的回应。
林青禾突然攥紧了手里的银镯子——镯子竟开始发烫,不是灼热的烫,是带着曾五华体温的暖,顺着指尖往心口钻。她对着井下大喊:“曾婆婆!镯子在发热!您是不是找到锚点了?您说话啊!”
井下沉默了很久,久到林青禾以为再也得不到回应时,才传来曾五华虚弱却清晰的声音,带着点喘,却很稳:“青禾……听着……锚点裂得厉害……我用灵脉石和自己的血补上了……混沌气太重……我走不了了……”
她的声音顿了顿,像是在积蓄力气,然后传来一阵轻微的窸窣声,像是布包被打开的响:“我把剩下的灵米浆和青穗草……放在锚点旁边了……你们以后……要是锚点松了……就用这个补……”
“您别说话了!我们想办法救您上来!”林大山的声音带着哭腔,他伸手就要往井下跳,却被老村长死死拉住。
“别……别费力气了……”曾五华的声音轻了些,却透着股释然,“能守住锚点……能护住灵田……就够了……青禾……把我的银镯子……挂在守护碑上……帮我看着灵田……今年的稻穗……肯定能结满粒……”
最后几个字说得很轻,像风吹过稻穗的响。紧接着,井下传来“咔嗒”一声轻响,像是灵脉石嵌进裂缝的声音。然后,一切都安静了。
地脉的震动突然停了,井壁的青苔慢慢恢复了绿色,那些刚掉下来的青砖缝隙里,竟钻出了细小的草芽。浑浊的井水变得清澈,黑泡消失了,还泛着淡淡的灵脉光。田埂上的寒铁刺重新亮起青光,灵田的星纹也恢复了温润的银辉——老井的地脉锚点,稳住了。
林大山趴在井边,肩膀剧烈地颤抖,却没哭出声,只是伸手摸了摸井沿的青砖,那些他帮曾五华码上的砖,此刻像在发烫。陈石头不知什么时候赶来了,他蹲在地上,手里的寒铁铲戳在红泥里,铲尖的青光映着他发红的眼眶,却一句话也没说。赵婶默默地收拾起曾五华落在井边的药篮,里面还剩半包晒干的青穗草,是她昨天刚采的,草叶上还沾着山边的泥土。
林青禾攥着银镯子,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砸在镯子上,顺着刻痕往下淌。她想起昨天傍晚,曾五华还在灵田边教她认草药,说“这是紫花藤,捣碎了撒在鼠洞口,妖鼠就不敢来”;想起她把盖猪圈的青砖捐出来时,说“灵田比猪圈重要,灵田在,猪圈才能养出好猪”;想起她解下银镯子时,说“这镯子跟着我几十年,现在该跟着你了,你是个好孩子,能护好灵田”。
“咱们得把她接上来。”老村长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他用守源杖撑着地面,慢慢站起身,“陈石头,你去铁匠铺拿最长的绳子和铁钩;林烨,你用玉佩引星纹的光,照亮井下的路;青禾,你拿着令牌守在井边,别让混沌气再往上冒。”
众人沉默地行动起来。绳子放下去时,林烨的玉佩亮着银辉,顺着绳子往井下照,微弱的光线下,能看见井底的景象:曾五华靠在地脉缝旁,眼睛闭着,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手里还攥着半截青穗草,银镯子原本该在的腕间,缠着圈灵米浆泡过的青穗草,草上沾着暗红的血——那是她用自己的血,给灵脉锚点上了最后一道“锁”。
把曾五华从井下抬上来时,她的手里还攥着颗饱满的灵稻穗,是从井边的稻丛里摘的,穗粒泛着金黄,像颗颗小太阳。赵婶找来了块干净的蓝布,轻轻地把她裹起来,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张婶从家里拿来了灵米糕,是她早上刚蒸的,放在曾五华的手边:“五华,你爱吃甜的,尝尝今年的新米做的糕,比去年的还香。”
阿牛把自己编的稻壳麻雀挂在蓝布角上,麻雀的翅膀上沾着灵米粉,泛着淡银的光:“曾婆婆,这个能挡妖鼠,您在出个小木楔,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禾”字,是他跟着陈石头学的,他把木楔放在曾五华的手边:“曾婆婆,我会好好学打铁,以后帮您守老井,帮您加固锚点。”
林青禾把曾五华的银镯子解下来,轻轻挂在守护碑的寒铁框上。镯子沾了灵田的气,泛着淡银的光,和石碑的青光、令牌的金光缠在一起,像曾五华的目光,温柔地罩着整片灵田。她蹲在碑旁,用灵泉水沾着青穗草,轻轻擦拭着银镯子,轻声说:“曾婆婆,镯子挂好了,我会帮您看着灵田,看着今年的稻穗成熟,看着大家吃上新米。您放心,我会把您教我的草药知识记下来,教给村里的孩子,教他们编能挡邪祟的稻壳符,把您的念想传下去。”
夕阳落在灵田上时,村民们把曾五华埋在了老井旁的稻丛里——那里是她最常待的地方,春天的时候,她会在那里除草,看着灵稻发芽;夏天的时候,她会在那里搭个草棚,守着井不让混沌气靠近;秋天的时候,她会在那里帮着收稻,把饱满的穗粒装进竹筐;冬天的时候,她会在那里撒上灵米浆,保护井沿的青砖不被冻裂。
林青禾在坟前插了根寒铁刺,是陈石头特意为她打的,刺尖磨得圆润,不会伤到稻穗。她在刺上挂了个稻壳符,符里塞着曾五华留下的青穗草,符面用灵米浆写了个“禾”字,是她跟着曾五华学的笔法,一笔一划,写得格外认真。
老村长站在坟前,手里举着守源杖,对着围过来的村民们说:“五华没走。她变成了灵田的一部分,变成了稻穗的根,变成了守护碑的光,变成了老井里的水。以后咱们守灵田,就是在守她的念想;咱们种灵稻,就是在延续她的希望;咱们护着这个家,就是在完成她的心愿。”
夜风慢慢吹过来,带着灵田的稻香和青穗草的清香。林青禾拎着曾五华的药篮,跟着大家往村里走,药篮里的青穗草还带着余温,像曾五华的手,轻轻牵着她。她回头望了一眼老井旁的稻丛,月光下,那片稻穗泛着淡淡的银,像曾五华的身影,站在稻穗间,笑着看她。
她知道,以后守灵田的路上,会有曾五华的银镯子陪着,有她的青穗草陪着,有她的念想陪着。牺牲不是结束,是守护的传承,是稻穗下的约定,是一代代青禾村人,用生命和心意护着的根。而她要做的,就是把这份传承接过来,护好灵田,护好家,让曾五华能在稻丛间,看见每年饱满的稻穗,看见村里人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