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秀知院的不可思议(前)学生会长(1/2)
【万字更新第二天】
——去年秋天——
清晨的阳光透过高大的落地窗,为丰川家的早餐厅镀上一层暖金。
柒月端起面前精致的骨瓷杯,温热的可可香气氤氲而上。
他抬眼看向餐桌对面的丰川瑞穗,她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意,将糖罐推向祥子那边。
“瑞穗阿姨做的可可,一直都这么好喝呢,”
柒月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清润,真诚地致谢,
“谢谢您了。”
他注意到瑞穗眼下淡淡的青影,知道她昨夜又未能安眠。
她手边摆着的不是惯常的可可,而是一杯冒着热气的黑咖啡,显然需要额外的刺激来驱散亏空的精力。
瑞穗闻言,疲惫的眉眼舒展开一个温和的笑容:
“不会。相较于此,我才该谢谢你,”
她的目光温柔地转向正小口吃着吐司的祥子,
“谢谢你总是那么照顾祥子。”
“早安,祥子,”
柒月自然地接过话题,视线落在妹妹身上那条崭新的、剪裁合体的连衣裙上,
“新买的裙子,还合身吗?喜欢吗?”
阳光洒在祥子身上,裙摆的布料折射出柔和的光泽。
祥子放下刀叉,抬起头,脸上立刻绽放出明媚的笑容,那笑容让整个餐厅都亮了几分:
“嗯!非常合身,而且,”
她特意加重了语气,茶晶色的眼眸亮晶晶地看着柒月,
“作为柒月送的礼物,我特别、特别喜欢!”
她轻轻抚了抚裙摆,动作带着少女特有的珍视。
柒月嘴角微扬,灰色的眼眸里也染上暖意,他端起可可抿了一口:
“只是一条连衣裙罢了,你喜欢就好。”
他语气轻描淡写,但那份被祥子珍视礼物的满足感,清晰地写在眼底。
简单的餐前寒暄结束,餐厅里只剩下轻微的餐具碰撞声。
柒月和祥子安静地进食,专注地摄取着长高所需的丰富营养,也品味着厨师精心准备的餐点。
柒月用餐的姿态优雅而高效,透着一种被严格训练过的从容。
“今天是周六,不过柒月,你待会儿还是需要去秀知院开学生会的会议吧?晚饭……来得及回来吗?需要给你准备便当吗?”
瑞穗放下咖啡杯,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
她关切地问。
柒月咽下口中的食物,摇了摇头:
“谢谢瑞穗阿姨,不过,这个大小装便当盒有点勉强,而且会议结束时间不确定,就不麻烦了。”
他示意了一下放在旁边椅子上的、线条简洁的皮质手提包,
这时,祥子清脆的声音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
“柒月穿秀知院校服,很帅。”
她托着腮,目光落在柒月身上那套剪裁精良、纯白挺括的校服上。
柒月微微一怔,随即眼中笑意更深,带着点少年人的得意:
“祥子也这么觉得?这套纯白校服,我也相当中意。”
他低头理了理自己的袖口
纯白的底色衬得他身姿越发挺拔,灰色的眼眸在晨光下显得清亮有神。
柒月并非那种传统校园故事里光芒万丈的男主角。
他不具备那种普照众生的“亚撒西”光环——没有让女生心跳加速的魔力,更没有那种无论对方如何伤害都温柔以待的本能。
他的“温柔”,更像是一种精心设计过的社交礼仪。
面对亲友外的人,他平等地、无差别地奉上公式化的“温柔”假笑。
那笑容弧度标准,眼神却平静无波,带着恰到好处的礼貌与疏离。
这是一种生存策略,一种“节能模式”——将有限的精力精准投放。
他吝啬地将一天中节约下来的所有真诚与温度,毫无保留地倾注给他珍视的家人:
瑞穗阿姨、清告叔叔、若叶睦,以及最重要的,他的祥子。这就足够了。
黑色的普尔曼轿车平稳地滑行在通往秀知院的林荫道上。
柒月靠在后座,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
学生会的工作群异常活跃,讨论着即将召开的、关于本学期社团经费分配的会议。
这是学期初的重头戏,关乎许多社团能否顺利开展活动。
消息一条条跳出:
会计:「各社团上学期经费使用明细及预算申请报告,昨晚已全部核对完毕!真是场硬仗啊…[疲惫]」
总务:「会长之前发的会议通知和材料清单,我已打印好并分发至各社团社长了。除了弓道部社长说今天有重要练习赛无法出席会委托副社长来,其他均已确认签收。」
书记:「会议室已准备妥当,投影设备调试oK。矿泉水和少量茶点就交给我吧。[oK]」
柒月指尖轻点,一条简洁的消息发出:
「辛苦各位。会议结束后,一起去校外的‘和食亭’用午餐?另外,周末我请客,地点大家定,卡拉oK或者新开的那个天空主题乐园都可以。」
他的消息如同他本人,高效而直接。
没有什么一套一套的话术,柒月可说不出“这段时间辛苦大家了,接下来的活动还有劳大家多加努力”的压榨话语。
回复几乎是秒回:
「哇~会长大气!那我可就不客气啦!」
「卡拉oK!必须卡拉oK!好久没听会长一展歌喉了!」
「附议![举手]」
柒月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回复,嘴角微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他深知名门子弟们不缺零花钱,寻常的赠礼可不会让他们满意
而且那些“这段时间辛苦大家了,接下来的活动还有劳大家多加努力”之类的场面话和画饼,既虚伪又浪费精力。
不如直接给出实在的、可供选择的犒劳方案,省去他们无谓的客套和思考。
这种“节能”且有效的处事方式,正是他在秀知院初等部担任学生会长期间,在丰川定治要求下建立起的、足以支撑未来的人脉网络的基础之一。
普尔曼无声地停靠在秀知院宏伟的校门前。
司机迅速下车,恭敬地为柒月拉开车门。
柒月收起手机,利落地跨出车门,清晨微凉的空气拂面而来。
他下意识地抬手,一丝不苟地整理了一下纯白校服的领口和袖口,确保每一处褶皱都抚平,每一个细节都完美无瑕。
阳光落在他身上,校服的白色仿佛能发光,衬得他身形颀长,气质清冽。他向司机微微颔首致意
“辛苦了。”
声音恢复了惯常的、面对外人时的平稳与适度距离感。
随即,他迈开步伐,步履从容而坚定地汇入穿着同样制服的学子人流,走向那座象征着精英与未来的学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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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长长的会议桌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
空气凝滞得几乎能拧出水来,弥漫着纸张的干燥气息、墨水的微涩,以及一种无形却沉重的焦躁感。
会议已胶着近四十分钟,繁琐的议题与各执一词的争论如同沼泽,拖拽着时间的脚步。
体育类社团的代表们拍着桌子,嗓门洪亮,反复强调着器材的高损耗率和即将到来的全国大赛夺牌计划所需的经费。
文化类社团则摊开厚厚的清单,申诉着老旧打印设备带来的不便、急需更新的专业资料费用,以及日益捉襟见肘的活动场地。
学术类社团不甘示弱,据理力争研究经费和参赛预算的必要性。
每个人都如同扞卫领地的斗士,寸土不让,唇枪舌剑在会议室里激烈碰撞。
主持会议的学生会长丰川柒月,端坐于长桌主位。
他脸上维持着那副无懈可击的公式化假笑,仿佛一张精心雕琢的面具,将一切真实情绪隔绝于外。
修长的手指间,一支笔偶尔在摊开的笔记本上滑动,留下简洁的记号。
他并不急于介入,直到所有社团代表都宣泄完诉求,才向身旁的会计微微颔首,要过那本密密麻麻的账目记录。
与自己寥寥几笔的要点快速对照后,平静地归还。
争论的漩涡中心,是坐在柒月右手边的学生会会计。
她面前摊开的厚重账本和计算器如同她的堡垒。
每当一个预算申请提出,她便会立刻推一推鼻梁上的镜架,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开始一项项冷酷地核算:
“弓道部申请新增箭靶维护费及箭羽补充费……箭羽补充按市价波动可批。维护费用超出标准15%,需提交详细损耗报告佐证。”
“轻音部申请更换鼓镲……现有设备未达报废年限,且上学期活动记录显示使用频率未达标,建议驳回。”
“生物社申请热带鱼恒温设备……核算电费预算已远超社团平均能耗警戒线,需补充用电计划及节能方案。”
计算精准,理由充分,却也像一道道冰冷的闸门,将会议拖入更深的泥潭——无休止的细节争辩和补充材料的要求中。
柒月听到“热带鱼恒温设备”时,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一丝无奈掠过眼底。
‘若非秀知院经费向来充裕,何至于滋养出这些……奇特的社团。’
效率太低。
柒月认可会计的严谨与对经费的负责,但眼下,过度拘泥于僵化标准和细枝末节,已然阻碍了整体进程,更在无形中扼杀着社团的活力。
他自然不会指责或否定会计的工作,只是在笔记本上冷静地记录下各社团申请与去年实际支出的对比。
随后默默将部分明显浮夸的需求做了调整,正准备开口引导。
一阵细微的议论声却打断了他的节奏。
“弓道部的负责人呢?会议通知不是早就发了吗?”
“是啊,他们申请经费时挺积极,人倒不见了?”
柒月瞥了一眼腕表,目光投向总务,得到一个无声却肯定的点头——通知确认送达。
时间不等人。他刚欲重启议程。
“咚咚”敲门声响起。
“请进。”柒月话音落下。
一股清冽的气息瞬间涌入,仿佛初冬的晨风拂过闷热的房间。
四宫辉夜立于门口,黑色的长发在脑后扎起马尾,露出一张精致得如同人偶、却毫无情绪波动的脸。
她似乎刚从弓道场赶来,发髻还带着一丝练箭后的利落痕迹。
那双赤红色的眼眸平静地扫视全场,目光所及之处,空气仿佛都为之凝结,先前细微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抱歉。弓道部部长因故缺席。受委托,我代为出席。弓道部成员,四宫辉夜。”
她的声音清冽平静,如冰泉流淌,听不出任何迟到的窘迫或歉意。
“落座吧,会议已经开始。”
话音落下,她微微颔首,径直走向弓道部代表的位置落座。
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冗余。
柒月的目光在辉夜身上停留了一瞬。四宫家的大小姐……他心下了然。并未对迟到置评,他平静地切入正题:
“弓道部的申请,会计同学已初步核算。四宫同学,对核算结果有异议或需要补充说明吗?”
辉夜抬眼,目光在会计和柒月之间平稳掠过,声音毫无波澜:
“无异议。会计计算准确,弓道部接受核算结果。”
她甚至未为社团争取分毫,只是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这份超乎寻常的干脆,反而让准备了一肚子数据的会计怔了一下。
柒月微微颔首,随即面向全场,声音沉稳有力:
“会计同学的工作大家都有目共睹,完成程度实在是值得夸赞,也为我们今天的会议提供了强有力的辅助,
不过就这样纠缠下去也不是办法,所以接下来会给各位社长一份满意的回复。”
他拿起会计整理好的汇总表格,指尖点在其上,如同点下裁决的印章。
“我的方案是:在确保财务规范和安全的前提下,对于活动积极、成果显着、且预算申请基本合规的社团,将适当放宽‘标准’的灵活性,给予更多支持。”
他翻动表格:
“轻音部,上学期市级音乐节金奖得主,实际活动频率和器材使用强度远超书面记录。
一套状态良好的鼓镲是其排练与演出质量的核心保障,更换非奢侈,而是必要投入。”
“生物社的热带鱼项目与高等部有实质联合交流,属校内特色研究,激发了不少学生对生物学的兴趣,并且多次在开放日展览中获得来宾好评。
恒温设备问题可通过优化选型或申请专项能源补贴解决。”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实际上这个社团是有在发挥作用的。
“此外,田径社的跑道维护、羽毛球社的场地与基础耗材、文学社的新书购进、将棋社的棋盘更新、新闻部的打印机维护……以上需求,在合理范围内予以批准。”
同时,他的否决也清晰而果断:
“摄影部的相机镜头还请自行解决,前一任社长带走镜头的问题会有人去追究,但是立马申请新镜头我们不能认可,所以新镜头申请不予受理。”
“新闻部追加运动相机申请,驳回。另外,会后请提交关于‘强行采访’投诉的书面说明。”
“登山社烧烤炉与煤炭、天文社新望远镜、演艺部部分装修材料……否决\/部分否决。”
一项项提案被清晰裁定,代表们脸色各异。
部分被否决者自知要求夸张,倒也并无太多怨怼——毕竟得不得到审批先不说,起码申请表格要填满。
唯有登山社社长的脸垮了下来,写满失落。
“其他社团申请,按会计的合理核算调整后批准。被否决的社团有一次补充说明或调整申请的机会。”
柒月作最后总结。
登山社的社长又一次积极举手,拿到了补充说明的表格。
看得出来,他真的很希望能公费烧烤。
柒月的方案,在会计坚守的“合规”底线与社团实际发展需求之间找到了精妙的平衡点,并通过附加条件实现了持续监管。
会计推了推眼镜,仔细审视柒月的裁定,紧绷的嘴角终于松动了些许,最终点头:
“会长考虑周全,在原则性与灵活性间把握得当,我没有异议。”
她虽刻板,却明事理,认可了柒月这份面面俱到的解决方案。
......
当与早晨带着凛冽寒意截然不同的风敲打着会议室的玻璃窗时,这场冗长的预算会议终于宣告结束。
众人纷纷起身离席,脸上带着疲惫,却也因目标达成或尘埃落定而显出几分轻松。
柒月是最后离开的几人之一。
他细致地收好自己的笔记本和钢笔,起身准备关灯锁门。
目光习惯性地扫过空旷的会议室,随即定格在四宫辉夜先前的位置旁——一张弓道部的预算申请草稿纸遗落在地。
他走过去拾起那张纸。
眼角余光瞥见辉夜并未走远。
她正独自站在走廊尽头的窗边,背对着会议室的方向,身形笔直如标枪,凝望着窗外被夕阳染红的天空。
那背影在暮色中显得有些单薄,低垂的颈项似乎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怠。
长达两小时置身于枯燥的争论漩涡中,即便是四宫辉夜,精神上的消耗也是必然。
柒月拿着那张纸,走向窗边,在距离辉夜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他本可以出声唤她,或者直接将纸放在窗台上悄然离开。
然而,或许是那夕阳下略显寂寥的背影,或许是她作为代理人却全程安静端坐的耐心,又或许是会议结束带来的片刻松弛感……
柒月脚步未停,只是在经过辉夜身后时,动作极其自然地将那张预算草稿纸,连同自己口袋里早上祥子塞给他的那颗话梅糖,轻轻放在了窗台边缘——一个辉夜抬手即可触及的位置。
他没有说话,甚至没有丝毫停顿,仿佛只是随手放置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东西,随后便径直从她身边走过,脚步声很快消失在走廊的拐角。
窗边的细微动静引起了辉夜的注意。她微微侧过头。
视线首先捕捉到了那张失而复得的弓道部预算草稿。
接着,目光落在了旁边那颗小小的、包裹在暗红色糖纸里的话梅糖上。夕阳的余晖在糖纸上跳跃,折射出一点温暖的光晕。
她盯着那颗糖看了两秒。
是丰川会长留下的?
口袋里备着糖果……这似乎与他在会议上展现出的冷静理性形象有些微妙的差异,有点……意料之外。
辉夜伸出手,平静地剥开糖纸,将那颗深褐色、裹着细白糖霜的话梅放入了口中。
“……”
一股鲜明而直接的酸味瞬间在口中弥漫开来。
这突如其来的酸意让辉夜下意识地蹙紧了眉头。味道相当刺激。
然而,当这股强烈的酸味冲击过后,紧随而至的是一股深沉的甘甜和话梅特有的咸鲜风味。
酸、甜、咸三种滋味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清晰、有力的味道组合。
这股强烈的感官刺激,意外地驱散了积攒一下午的疲惫感与麻木。
味道……很特别。
一个客观的评价在她脑海中浮现。
下一秒,当意识到自己竟在品味这颗糖时,辉夜脸上那细微的表情波动瞬间敛去,恢复了惯常的冰冷无波。
她迅速将揉皱的糖纸攥入手心,仿佛要抹去这片刻的“分神”。
目光再次投向柒月消失的走廊方向,眼神平静依旧,却比先前多了一分难以言喻的深沉。
而另一边,驶向丰川宅邸的轿车内。
柒月撕开一颗草莓味糖果的包装,随意地将糖粒抛入口中。
祥子今早知道他要去开冗长的会议,特意塞了一把糖果在他口袋里,嘱咐他可以分给同学。
柒月其实并不在意那颗话梅糖会给四宫辉夜带去什么。
那可是“冰之辉夜姬”,没当场把糖丢掉大概就算是给面子了。
他这么做,不过是随手完成了祥子“把糖分给别人”的小小嘱托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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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3月21日,丰川柒月的初等部结业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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