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五蕴迷心（2/2）
他（陈默）低头，惊骇地发现自己身披破烂染血的锦斓袈裟，身体虚弱不堪，正是某一世轮回中，即将走到生命终点的金蝉子！
而在他（金蝉子）对面，踏着污浊血浪走来的，赫然是另一个“陈默”！只是这个“陈默”双眼一片死寂的灰白，周身缠绕着浓郁到化不开的怨毒与毁灭气息，嘴角挂着残忍而冰冷的笑意。他手中紧握的，正是那柄寒光四射的青莲剑！
“不…不是我…”金蝉子（陈默意识）在心中疯狂呐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灰白的“自己”一步步逼近。他感到一种灵魂被撕裂的剧痛，仿佛有无数个自己在疯狂尖叫、挣扎、诅咒。
“孽障！你九世修行，渡不得众生，解不得苦难，空耗佛缘，有何面目苟活于世？”灰衣陈默的声音冰冷彻骨，带着无尽的嘲讽与杀意，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刺入金蝉子的神魂，“不如归寂，以你之血，祭我太初大道！”
话音未落，灰衣陈默的身影骤然模糊，快得超越了时间的感知。
下一瞬，冰冷的剑锋已毫无阻碍地穿透了金蝉子（陈默意识）的胸膛！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种血肉和灵魂被强行撕裂、攫取的恐怖声响。
“噗嗤——”
滚烫的、带着微弱金光的佛血喷溅而出，染红了灰衣陈默那张冰冷扭曲的脸。金蝉子（陈默意识）清晰地感受到心脏被刺穿的剧痛，感受到生命连同苦苦修持的佛力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顺着剑身被那灰白的自己吞噬、吸收！力量在飞速流逝，意识在沉沦，无边无际的冰冷和黑暗席卷而来。
“看到了吗？这就是你的宿命！你的慈悲，你的佛性，不过是滋养我的资粮！”灰衣陈默狂笑着，灰白的眼瞳中闪烁着吞噬一切的贪婪与快意，“每一次轮回，每一次死亡，你的怨，你的恨，你的不甘，都在壮大我！金蝉子，你斩落的‘执念’，便是今日的太初之主！你我本是一体，何须抗拒？融入我，见证这腐朽三界在混沌中重生！这才是真正的解脱！真正的极乐！”
狂笑与低语如同魔咒，伴随着心脏被攫取的恐怖感觉，疯狂冲击着陈默仅存的意识防线。前世积累的怨毒、绝望、被背叛的痛楚如同火山般在灵魂深处爆发。
杀意，前所未有的、冰冷刺骨的杀意，如同跗骨之蛆，从被剑刺穿的“伤口”处疯狂滋生、蔓延，瞬间淹没了他的理智！眼前玄奘那悲悯的面容，此刻在扭曲的血色视野中，竟与那灰衣的、吞噬自己的“陈默”缓缓重叠！
“杀…杀了你…毁掉这痛苦的根源！”一个充满怨毒的声音在陈默识海最深处咆哮，那是被引爆的、属于金蝉子九世累积的绝望之音。
现实世界，鬼哭林。
玄奘正全力催动所剩无几的佛力，试图以九环锡杖的佛光稳住陈默体内狂暴冲突的两股力量。陈抟道长面色凝重，指间捻着数根银针，寻找着下针封脉的关键穴位。孙悟空则如临大敌，金箍棒横在身前，火眼金睛死死锁定陈默，防备着任何可能的异变。
突然！
原本在玄奘怀中剧烈痉挛、意识似乎沉沦在无边苦海中的陈默，毫无征兆地睁开了双眼！那双眼眸中，再无平日的清冷与理智，只剩下翻腾的血海和凝固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滔天杀意！一股混杂着青莲剑气锋锐和九世怨毒戾气的恐怖风暴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
“小心！”孙悟空反应最快，厉喝出声，金箍棒下意识地就要格挡。
然而还是慢了半步。
“呃！”玄奘闷哼一声，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被这股狂暴的煞气狠狠震飞出去，后背重重撞在一棵枯死的巨树上，震得树叶簌簌落下。他手中的九环锡杖脱手飞出，“哐当”一声掉在泥泞中，杖首的金环光芒瞬间黯淡下去。
几乎在玄奘被震飞的同时，那柄跌落在地的青莲剑如同受到无形之手的召唤，发出一声凄厉尖锐、仿佛要撕裂魂魄的剑鸣，“铮”地一声自动飞起，稳稳落入陈默手中！剑身青光暴涨，然而那光芒之中，却缠绕着无数扭动挣扎的、令人心悸的血色丝线，散发出毁灭一切的凶戾气息！
陈默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动了！速度快得在原地留下一道淡淡的血色残影。
下一个刹那，他已出现在刚刚挣扎着想要站起的玄奘面前！冰冷的、缠绕着血煞之气的青莲剑尖，带着刺骨的死亡寒意，精准无比地抵在了玄奘脆弱的咽喉之上！只需再进一寸，锋锐无匹的剑气便能瞬间洞穿这位圣僧的喉咙！
玄奘的动作完全僵住。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剑尖传来的冰冷触感，以及那剑身上缠绕的、属于陈默却又无比陌生的狂暴杀机。他抬起头，迎上陈默那双完全被血色和灰暗怨毒充斥的眼眸，里面找不到一丝熟悉的痕迹，只有毁灭的疯狂。
“道…道长…”玄奘的声音艰涩沙哑，带着难以置信的悲恸。他并未试图挣扎或反击，只是双手艰难地合十于胸前，闭上双眼，口中开始低声诵念起《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微弱的金色佛光艰难地从他合十的掌间溢出，试图对抗那近在咫尺的毁灭剑气。
“陈默！你疯了？！快醒醒！那是师父！”孙悟空目眦欲裂，暴吼如雷，金箍棒带着万钧之力横扫向陈默持剑的手臂，试图将他逼开，却又投鼠忌器，怕伤及玄奘。陈抟道长也急捻法诀，数道定神符箓化作流光射向陈默后心。
然而，陷入心魔最深处的陈默，对外界的怒吼和攻击恍若未闻。他眼中只有这个“金蝉子”，这个“痛苦的根源”。
识海中，灰衣陈默的狂笑和金蝉子九世惨死的画面疯狂交织，那怨毒的嘶吼如同魔音灌耳：“杀了他！杀了这无用的佛！杀了他，你才能解脱！才能获得真正的力量！杀！”
抵在玄奘咽喉的剑尖，在陈默剧烈颤抖的手中，开始向前缓缓推进！冰冷的锋刃已然刺破了玄奘颈部的皮肤，一滴殷红的血珠缓缓渗出，在灰暗的林间显得格外刺目！
“不——！”孙悟空狂吼，金箍棒再也顾不得许多，带着崩山之势全力砸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师徒相残的惨剧即将上演的瞬间——
“嗡——！”
一声宏大、庄严、仿佛来自九天之外、又似响彻灵魂深处的梵音响彻了整个鬼哭林！这声音带着洗涤一切污秽、镇压一切邪魔的无上伟力！
玄奘的眉心处，一个纯粹由璀璨金光构成的“卍”字佛印骤然浮现！佛印光芒万丈，如同在这阴森绝望之地升起了一轮小小的太阳！
温暖、浩大、纯净的佛光瞬间爆发开来，形成一个凝实的光罩，不仅将玄奘牢牢护住，更将陈默那刺来的青莲剑连同其上缠绕的凶戾血煞之气，硬生生逼停在离咽喉皮肤不足半寸之处！那滴渗出的血珠，在佛光映照下，竟也带上了淡淡的金色。
与此同时，一个平和、悲悯，却又蕴含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女声，穿透了现实与虚妄的阻隔，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人的心间，尤其是重重砸在陈默那被血海怨念充斥的识海之中：
“阿弥陀佛。痴儿，此乃尔等必经之‘五蕴劫’！色、受、想、行、识，五蕴炽盛，颠倒梦想，故生恐怖，堕无边孽海！还不速速观照本心，破妄归真？！”
这声音，正是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
随着这佛音禅唱和“卍”字佛印的出现，陈默识海中那翻腾的血海和无尽的惨死画面猛地一滞。那狂笑的灰衣陈默身影一阵剧烈扭曲、模糊，仿佛被投入石子的倒影。
疯狂滋长的杀意如同潮水般退去一丝，一丝微弱却无比清晰的自我灵光，如同狂风暴雨中摇曳的烛火，在陈默灵魂的最深处，艰难地重新点亮。他血红的眼眸中，那凝固的疯狂杀意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动摇和挣扎。